《城墙》by月光(2)

未曾得到的从未属于我，已得到的终将离开我。掌纹这样说。
我用这双手砸烂教室的玻璃，接过数十年身旁的阿谀奉承。它扔掉年少青春时光，换荒草枯杨。可这是公平的交易，我签下的承诺书不容任何人有所辩解。
我看着镜子里的人穿上衣服，刮脸，洗漱，他甚至在对着我笑。一个穿着衣服的怪物，他年轻，在银行工作，他不需要很高的学历，很好的本科文凭，他跟在父母的身后走过了荆棘遍布的森林，走进领导们的办公室，出入富丽堂皇的酒局欢场，一杯，两杯……喝呀，酒液从嘴里倒入，从鼻子，眼睛，耳朵流出。混着胆汁和光怪陆离的幻觉的异形人在他的梦境进进出出。
喝呀，五魁首骑着八匹马，喝呀，螃蟹挤着眼对他吐泡泡，劝君更进一杯酒，更进，更进一杯酒！喝呀，千万人，千万手，数万恒河沙淹没了他。
他前夜在醉里隐约听见母亲的声音。“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忍着吧，原是人该受的。”

怪物穿上正装，才意识到今天是早已请好的假。他在屋里团团转如困兽。
“喂？醒了吗？今天给你安排的相亲你怎么没去。”母亲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世界。
我急急忙忙赶去约定的餐厅，落座，道歉行云流水。
对面的姑娘一头红发，笑起来一口整齐的白牙。她谙熟地点菜，笑着向我介绍火锅的流派和特点。她问我是否有什么忌口，我连连摇头。
昨夜的复杂滋味还残留在胃和口腔，填满了空荡的身体，随时就会从喉咙吐出。
她点了一扎酸梅汤。所有的咸苦便潮水般退去。
我再仔细看这姑娘，简单打理过的妆容，眉宇间飞扬的欢欣和期盼。不知为何，她笑时我的世界也亮了。
精心准备谋杀了下午和傍晚之后，我跟她有默契地忽略道别，有默契地忽视身边的站牌，决定散步前往下一个。
很巧合地，又是那个城墙。只是近百年的产物，矮矮平平，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罗马狄奥西多城墙内墙以坚固的结构组成，墙厚5米，高12米，外表是经过精心切割的石灰岩快，城墙核心则是以石灰及碎砖压成的灰泥。家乡的城墙，徒有个土石的外表，落满了时间燃烧后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