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喘》by不系之舟(4)

男子一怔，方觉出事有不妥，又见鲁阿牛目眦欲裂，脸红脖粗，好似冤魂索命，仓皇间不知如何辩解，只发力抢其衣袖。“呲啦”一声，竟将袖管撕裂，拔腿便跑。
鲁阿牛哪肯放他，两人追过半条街，迎头闯进一拨争执的百姓。这头叫“皇帝脚下，向你交什么钱”，那头嚷“卖的是货，保的是你”。鲁阿牛不及细听，已在人潮中将那男子抱腰摔倒。
“狗厮鸟！撒你爪子！”
“同我见官！”
男子挣不出鲁阿牛铁锁般的两臂，胡乱踢踹。两拨百姓吵得不可开交，早分不清谁是谁，一见地上挣打了两人，都当对方点燃引线，不愿叫自己人吃亏，家伙上手由吵变斗。
鲁阿牛不知抱了男人多久，右眼豁个口，血将半张脸烤得燥热，另半张脸冷如覆冰。无论男子如何辩驳，鲁阿牛只坚持一同见官。

挣得气喘如牛，男子只好道：“见官，见官，你撒手……”
鲁阿牛便抹了面上血，手一松，那男子已陡然抽身，拾起一旁被打倒百姓的短锹，迎着鲁阿牛当面拍来。
“当——”
铁器同肉撞出长吟，鲁阿牛错愕着仰面摔倒，手里攥着妻子的簪。凶徒跑了，百姓仍在械斗，官府尚未赶来，鲁阿牛看着男子钻进窄巷，迎面与一人抱个满怀。
“抓他……”
鲁阿牛想——抓他。那男子却似乎识得对方，匆忙将怀里钱财奉上，来人随着男子手指望来，与鲁阿牛血红的眼碰了。抓他——鲁阿牛想。
来人将钱币兜入袖管，向一侧避了避，男人便仓皇逃窜。鲁阿牛想，抓他——抓他……又忽然忆起，来人似是丞相府一位掾史。
“抓他啊……”
鲁阿牛的口呛进了血，冷入肺腑，他急喘两声，又忽而平静。耳边响起“嘚嘚”的马蹄。鲁阿牛挣扎了一下，见一支车队自身旁行过，那车夫竟颇有些眼熟，但鲁阿牛已认不出了。

他的眼敷着血光，血光外是一轮如斗的烁烁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