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by挑兮达兮(4)

吟夕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崇林的单位上死了人，死因是煤气泄露，一起死的还有他的妻子。也许是因为有些惨淡，也许是为了提醒大家注意煤气，这事上了当地报纸的一小块版面，吟夕上厕所的时候碰巧看见。
下回崇林来找她，她问：“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崇林侧躺着不看她，说：“他是我同学。那天他说他以前没注意，现在一起工作才发现我这么厉害，问我为什么隐藏实力。他说我高中的时候无论什么样的卷子都拿九十多分，不上不下，起伏不大，有一次题很难，我还是九十多分，拿了全班最高分，他说你不是只能考九十多分对不对？你是故意不考高分的。”
他叹着气说：“考最高那次是我失误，我不知道卷子对他们来说很难。”
吟夕知道他的意思。他从小就尽量不出众，在孤儿院的时候既不讨好阿姨也不得罪阿姨，成绩永远不高不低，他奉行的原则是向大多数人靠拢，他这样的人，即将或已经做了那样的事，太引人注目会很危险。他擅长从微小的细节嗅出危险的气息，他有这种能力，他从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危险，那人察觉到了他不对劲，还有可能进一步深挖，他得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吟夕也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有什么错呢？”吟夕问，“他的妻子又有什么错。”
崇林沉默良久，说：“他冒犯了神灵。”
吟夕看向躺在眼前的人。他已经惩罚过两个恶人，通过窃走他们的生命。
她忆起他们小时候聊天，她说：“神灵会惩戒恶人。”
他说：“世界上要么没有神灵，要么所有的恶人都是神灵。”
她想了想，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
【五】
当晚崇林去飙车的时候，他意识到不对劲。
刹车失灵了。
晚上车少，大概不会撞上别人，可是前面就是急转弯，减不了速，来不及转弯了。
失去意识之前，他感到了一丝轻松，他想吟夕应该也会解脱。他愧对于吟夕，这么多年，本该他一个人背负的罪恶，被他硬生生分成了两份，现在吟夕也可以过正常的日子了。
第二天早晨，吟夕第一次打了崇林的电话，尽管未曾拨过却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是他的家人吗？”那边是好听的女声，“他的车撞进了工地摆钢管的地方，他被钢管……”
“他死了吗？”吟夕打断她，注意到自己声音有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