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by白牙(3)

澄清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被咽下去，侠客面色不变：“婶儿，小秋想回家呢。”
在大婶的长吁短叹中，侠客抱着柴美滋滋地回去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太阳将近落山，金霞之中，炊烟四起。侠客站在门口，看着那几处细弱炊烟，怔怔出神。他想起在军队的时候，同在一伍有个老童生，读过几年书，屡试不第。老童生正挽着袖子准备再战，不料转眼间王朝倾覆，狼烟四起，他被抓来作了兵丁。
一伍之间属老童生年纪最大，时常照顾着几个年轻人。战争前夜他们都害怕极了，老童生就故意讲起家里的烧肉，诱得他们口水流了一滩。那时侠客就想，等到以后不打仗了，他一定娶一个会烧肉的媳妇，两个人就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每日他出门干活养家，傍晚回来时媳妇给他做饭，屋里隐隐传出肉香……
第二天他们就上了战场，侠客侥幸活了下来，同伍的几个人却都死了。清扫战场时他看见了老童生，肚腹破开，内里的东西都流尽了。地面上尸体堆叠着尸体，血水填满了那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坑洼，黑红粘腻，臭不可闻。
明年这里的粮食一定长得很好。那时他站在那儿，呆呆地想。

“看什么呢？”姑娘走出来接过柴禾，看见了发呆的侠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侠客回过神。“看花。”他随手指向地上，一朵黄色的小野花正开得饱满又灿烂。
“你会烧肉吗？”侠客突然问道。
“会倒是会，可是现在哪有肉啊？你是不是饿糊涂了？“
侠客笑了笑，掐下那朵开在料峭春寒里的小花，跟着姑娘走了进去，把花撂在灶台上，抬抬下巴：“送你了，你保存好，等见到你夫君时带。”
姑娘神色郁郁，强笑道：“什么花能存那么久，等我到家时怕是早就枯了。”
侠客心里便油然生出一种不知道什么滋味来，涩涩地说：“你别想得太好，你那婆家不是不喜欢你？说不定看你跟我一路走过来，就要说你不守妇道，让你夫君休妻再娶呢。”
他一撇头，赌气似的：“现在再娶一个媳妇多方便啊，走在路上指不定就能捡着一个……”他忽然听见一声闷闷的抽泣，猛地住了嘴。
姑娘的眼圈已经红了，她定定地看着侠客：“你说你是游侠儿？” 侠客轻轻点头。
“你骗我，像你这样的青壮怎么可能躲过兵役呢？你是逃兵吧。”姑娘的眼睛冷冷的，话音也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