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水泽》by铸沙人(2)

“当。”
头的正上方，金属与地板的亲密接触发出了再清脆不过的声音。而这金属的声音，仿佛一枚硬币落入如镜面一般的池水之中，涟漪缓缓扩散开来。
“艹！”她坐起身，随手抄起旁边的什么东西甩向面前的墙壁。
她驱动着喉咙，想要吸入空气。然而下行的空气却如撞到了胸口正中的什么阀门一般，再不能深入。
她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借着百叶窗缝隙透进来微光，她看到她的手，如同向大脑举起叛旗一般，不断颤抖着，而泵血的心脏也不再向身体的每个角落送去氧气，而是泵动不安与杂乱。这不知源于何处的心神不宁，变乱她的四肢，扰动她的内脏，啃食她的心智。
她走下床，借着微光穿好衣服，蹒跚着走出房间。
女人打着哈欠，走向楼梯，她要看看楼上，那奇怪的金属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正待她穿过客厅，走向楼梯的时候，她看到了。
落地窗外的院子中，月光如雨水般给一切都镀上一层苍白的色彩。而在这苍白与漆黑的混杂之中，一块巨大的洁白，仿佛是向女人眼球献媚般，反射着那来自月亮的光芒。
一头牛。
女人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除了偶尔会去城乡结合部祖父家的书房里翻找些旧书来看，或是用杀虫剂密集的弹幕残杀一只只虫子，她与农村，与动物，再无半点联系。

更别说牛了。
但是她觉得那牛，是美的。
它的身体，并不像女人见过的任何一个斗牛木雕那样光滑柔顺。隆起的肌肉如未经雕琢的花岗岩岩壁般坚实，满溢着线条的身体，没有任何一处曲线显得哪怕有一丝怠惰，仿佛是随时绷紧身体，准备战斗着一般。而那附着在体表的细密白毛仅有一层，并非臃肿的长毛或是水牛那样光滑的皮肤。这一层白中含着金光的细毛，在月光下，泛起阵阵柔和的光晕。
女人缓缓走向公牛，那带有些许曲线尖锐长角让人心中生出一种不知是畏惧还是悸动的微妙感情。她打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走到了那公牛的身侧。
正嚼食着院中白色郁金香的公牛似乎察觉到了女人，它缓缓转过头，随后微曲前蹄，跪在了女人面前。
仿佛是一根什么线牵引着女人的手一般，她纤细的手，覆盖到了牛头上。
这只健壮高大的公牛的脸，显得威严肃穆，既无横肉凸显凶戾，也无皱纹强调老态。那双更似凡人的双眼中，带着种别样的威严。
公牛低下了头，而女人鬼使神差般地爬到那公牛的背上。伏在上面，公牛那燥热的身体，顿时温暖了她初春时冰凉的手脚。一切，脑海中的一切，又一次归于宁静，睡意，将她的意识按入那片无垠的虚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