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水泽》by铸沙人(3)

不知何时，一股微妙的香气，缠绕起了她的鼻尖。那股气味，潮湿而又安静，混杂着草叶清新的味道。
她坐起身，环视四周。不知何时，公牛已然在一处森林中缓缓前行着，而浓厚的雾气之间，她隐约能够看到有无数纤细的身影，正在林间穿梭。
这一切像是梦，比起梦来，却太过真实。
那源于水泽与林地的芳香，那潮湿的雾气舔舐皮肤的感觉，还有胯下公牛的走动时不可避免的。
不，它没有震动。
这只公牛就像是一块在水面上漂浮着的木板一般，没有半点抖动。这宽阔的公牛后背，似行于云中的小舟。而她，也愈发难以分辨，自己究竟是在云中穿梭，还是在地面上行进。
而当水汽渐渐淡去，馨香冲进她鼻腔的时候，她看见了。
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横亘在她的面前，满开的睡莲似河灯般漂浮在水面，闪烁着天上月的残光。宝石，倒映着满月，其上没有哪怕半点水波。而一个身影，正站立在那宝石的正中，仰头望着天空之上，那白得远比任何一块象牙久远的满月。
女人看着那个背影，那个不比公牛多出任何一丝一毫瑕疵的白色背影。她从牛背上爬下来，双脚裸着踏上湖岸柔润的青草。

那背影的主人似乎察觉了踏上青草那微弱的声音，在一片只有银白和蓝黑的世界中，转过头，看着女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张脸。
若说是男人，那人脸上却无半点胡须，长袍包裹的匀称身体绝非男性那般硬朗的曲线，而若说他是女人，那柔和却又利落，轮廓纤瘦而又明显的五官和脸却不断地否定着这个想法。
那人站在月光下，在这个只有蓝黑与银白的世界中，他比那公牛还凸显出无穷尽的洁白。
他向女人伸出手。
无数气泡，无数名为警告，名为过去的气泡自她脑海中涌现出来。然而，那气泡涌起的声音，却无法盖过她源于身体最深处的冲动。
她想跳舞。
女人迈着轻盈的步子，将理智、回忆与恐惧全部甩在了草坪上。她向那美丽却又不知性别的人迈出了步子，手指像是奔向大地的流星，映照着月光，指向面前的那人。
那人冰凉的手指搭上她的手掌，脸上溢起一股得意的微笑。那人就这样拉着女人的手，在蓝宝石那平整的镜面上舞动起来。
湖边不知何时响起了乐声，那乐声不似月光清丽，也难比森林幽深，却像是火，热烈而粗狂。少女的歌声高亢如求偶的云雀，而湖边的大竖琴则仿佛和着女人的心跳一同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