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称之为爱情的东西》 by 四十九(4)

自他们结合以后，大家已多年未聚。过年也一年比一年难，今年尤甚，每个公众号都擅长抓人焦虑，一个个的问：今年回家不？
“今年回家不？”许骑兵突然发来了消息，这孙子也凑热闹。
我还没想好回什么，他的消息又来了：“回来吧，陈蕙想见你。”
她见我做什么呢？几年前见过一次，她欲言又止，我止言又欲，心绪烦乱之极，相见不如不见。
只是我这次我没想到，我没能见到陈蕙最后一面，这该死的疫情。
在他们家窗明几净的卧室，许骑兵将一个歌本交给了我，说是给我写的信。歌本的这页是清秀的字体，而那不再是歌，也不是信，应该是一种日记：
“此刻我躺在干净柔软的床上读一本过去的书：青春万岁。”
我用目光向许骑兵求助，这不是信，我不想看下去。可是他用坚定的眼光告诉我那是信，给我的信：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
读到这里，我开心地笑了。时隔那么多年，我已不再是少女，不再是对未来怀有无尽希冀的年纪，可这首序诗仍令我心底涌起接近烂漫的快乐情绪，这是一种奇怪的感情。我想我笑得很动人， 会垂下睫毛，“不胜娇羞”，对，不胜娇羞，二十年了，这个词我还记得。我们三个女生围在一起读你写的作文，你怎么能写那么害臊的作文呢？我和燕子、娟儿一边脸红，一边迫不及待地读下去，我的光滑的胳膊随着舞蹈的动作滑出缀满枫叶的袖口，我的一颦一笑柔弱而古典，我的眼眸流转是一种落落寡合的表情，我口齿轻启脚步跟上像一株摇曳的寂寞向日葵，我唱起一首渔夫打捞起一网春月光的歌谣......

燕子每天和你一道上下学，会和你在狗扑蝴蝶的小径上一路谈天说地，但她从不知道你脑中有这么多词汇和想象，她沉默不语，为一个男孩子的直白感到晕眩，我也是。我们读完那篇作文后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没有做任何女儿家常有的评价和讨论，我照常领唱着队伍，走出矮矮的校门，走进下午的阳光，拖着长长的彩翼，扑向二零零三年的干净天空，耳边刮起的是暮春涌动的风。夏天要来了，离奥运会举办已不到五年，鹧鸪声声中，我在你书的某一页写下你不认识的字体，课间的红瓦白墙中长出一些小小的飞短流长，那是我最近常常想起的日子。也许对于行走在生命最后阶段的人而言，这也是常见的现象。
这种病常让我忘记很多我不想忘记的事，比如闫老师那件事后，你是如何对我讲起你赶到现场的原因，你救下我的种种细节，他被判了几年。但我能记起和阳光相关的很多，在那个午后，你一脚踢开大门，站在门口大声呼唤我的名字，午间的阳光从某种角度照射进来，我哭着奔向你，抱住你，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大榕树下随风而起的舞蹈，我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