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饭》BY薛猫定谔(3)

周晓晓可不想迟到。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守时的人，他经常因为上学迟到而在教室后方罚站；而是他知道，在理应阖家团圆的除夕夜，舅舅必然会来。印象里，这个一年只会见到一次的男人，是一个暴躁到近乎凶残的人，周晓晓非常怕他。周晓晓不愿意惹恼舅舅，在狂奔的路上，他担忧着迟到的后果。
另一边，严德顺正忙里忙外，乐乐呵呵地准备着年夜饭。烹饪已经接近尾声，他正把热腾腾的饭菜一盘一盘向客厅内的餐桌上摆。严德顺每年都会为年夜饭精心准备，筹备一周以上，因为只有这一夜，凝聚了一整年的热闹、丰盛，和久别重逢。在今夜一年一度的全家团圆时刻，严德顺准备了蛋饺、红烧肉等一系列家常菜，自己家装的香肠，儿子最爱的糯米圆子和外孙最爱的炸藕盒。满满的碗碟几乎让餐桌不堪其重，也显得餐桌更为逼仄。
严德顺是一个精壮的老人，头发虽然花白，但打理地齐整，时时刻刻从内而外散发着快乐的气息，而春节让他的快乐气息更为浓郁。大儿子严永松紧闭房门，把自己关在屋内，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人敢管他。严永竹、严永梅两姐妹和她们的母亲正坐在餐桌边聊天。由于不清楚将自己关在屋内的严永松是否正在休息，怕打扰了他，她们只得尽量压低声音说话。餐桌是可伸缩的，平日里都是折叠起来，一年也只展开这一回。客厅本就狭小非常，这下展开的餐桌和坐在桌旁的三个女人彻底堵住了过道。严德顺就把装满菜肴的碟子递给她们，依然乐乐呵呵的。

外公家住在大约一公里外的老式居民楼，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楼梯的角落已经成为蜘蛛的乐园。周晓晓跑到楼下，气喘吁吁，可他仍然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一鼓作气爬上六楼，拍响了迫不及待的那扇铁门。
开门的是外公。严德顺脸上汗涔涔的，使老人显得更有福气了。
“呀，是晓晓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到桌边来，包括舅舅严永松。他们一齐望向玄关。周晓晓有点窘迫，他暗自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试图从中揣测出自己究竟迟到没有。
舅舅的面色严肃而冰冷，他瞅了眼周晓晓，又低头看表，缓慢、小声却又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正好。”
周晓晓不知道这两个字是舅舅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只知道自己勉强是过关了。
严永竹看见儿子，嗔怒道：“小兔崽子，在哪搞得这么脏，赶快去洗洗，过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