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药》(2)

老王的决定并非意气用事，他从中医朋友那儿讨到几个食补的方子，打算结合自己的药理知识，通过饮食帮王然治疗。他发挥精湛的专业技能为弟弟料理药膳，还特地置备了一套实验室仪器，连同各种瓶瓶罐罐，堆满灶台，俨然成了跨界厨师。他从不让王太太碰他的精密装置，到后来干脆禁止对方踏入厨房半步。
这么补了一阵子，王然的情况依旧时好时坏。他醒着的时候，老王和王太太就坐在他床边跟他说说话。每当这时，老王便拉着他的手，殷切地问，“怎么样，想说点什么？”孱弱的少年则睁着明亮的眼，看看他再看看王太太，然后摇摇头。那之后王然总会陷入更长时间的昏睡，老王和王太太便轮流替他擦洗翻身，仿佛照顾不久于世的病患。王太太心思敏感细腻，见不得少年病魔缠身，时常绷不住地以泪洗面。
“小然太可怜了。”王太太向老王哭诉，“他没有错，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老王心有戚然，但转念一想又恨得咬牙切齿，“没有错？老痞子带坏小痞子，小痞子缠着老痞子，哪个是干净的？”
王太太又要落泪，“他们确实是一时冲动。”
“我呸，地痞流氓打群架是一时冲动，他个死基佬勾引我弟弟也是一时冲动？！”

王太太怔了，泪也滞在眼眶里，“他们是——”
老王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跟你说过，这都是病，得治。他们给我的方子就能治好。”
王太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为了证明药膳有益无害，三人的饮食都由老王一手包办。药剂师立志治愈全家，在厨房从早忙到晚。王太太则趁老王忙活的时候坐在王然床边，握着他苍白的手，一遍遍叫他的名。王然偶尔能睁开眼，王太太就抓住这个机会跟他说些悄悄话。
但少年太倔强，从始至终，都不肯点头。
除夕这天，老王在厨房剁肉，王然短暂地恢复了清明。
“我觉得我要死了。”少年罕见地开口，冲王太太虚弱一笑。
“嘘，大过年的，多不吉利。”王太太抓住他细瘦而惨白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只要跟你哥好好说，就能好起来。我偷偷查过，抗血凝中毒可以治愈，况且他剂量算得准，一定不会有问题。”
“好好说？”王然的眼睛极澄澈，吐息却像一团雾，“要我喊你声‘嫂子’，还是直接滚到他面前说‘大哥大嫂过年好’？”
王太太的心被这个字眼攫住了，他不敢用力，只虚握着少年的手，劝道，“你哥不是真的要你死。他只是……在意别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