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乡》(5)

“你可认得我？”那人又问。
方长森此刻连眼睛都睁不开，哪里分得清眼前姓甚名谁。
那人见他不答，便又说：“茂林啊，我们见过，那会你还小，从辈分上说，我是你叔爷。我抱过你，你婴儿的时候。我姓顾，我允你缓缓。你是该看清我，我允许你谢我。我是方老师请来救你家的老祖宗。”
这天真闷。
闷得就像要把人蒸熟了，大中午的老阳舔着一汪钱塘江的池水。
池中心卧着一只画舫，老方命船夫停了摇橹。画舫上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侧坐在舫中床上，床桌上一盘凉银鱼籽，一盘白灼虾子，一盘糖醋鲤鱼，一壶清酒。
年轻人正是顾家的大人。
他嫌中午吃得闷，要出去看看。
老阳正等着两个人。老方忙从准备好的布袋子里抽伞，不好抽，小太太不会女工活，缝的歪七八扭，布袢子缠着胳膊，他发冷，一阵恶寒，觉得这样子滑稽丢人。好不容易把油伞掏了出来，撑开了。
老方很开窍。留着自己被一条老阳刺啦啦地直咬。

“老师您头发白了太多，这段时间想儿子想的吧。”
“犬子是当如何治罪？顾侍郎大人，可要开恩啊。”他把一句话小心翼翼地砌着。
“老师您客气了，在这里可没有长官跟民，只有老师和学生。您叫我顾进士，听着可就亲了。”
如今听到自己这半生求而不得的“进士”一词，老王心也已经木了。说就说了。这侄子真是的，换个官名叫他不好嘛？
“嗳，顾进士大人。”
顾进士哈哈一笑，指着空无一人的景观说：“嗳，老师。你看，我就说这夏日晌午的山湖，是天下第一景，宛如陶渊明之菊。金光灿烂，却无人赏识。您当时怎给我判了个甲下呢？”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严师出高徒嘛。”他转手给顾进士端来船夫递上的冰镇西瓜。
顾进士用小签子扎了一条，满嘴的甜汁水流了出来，流到他下巴上，他下意识用手腕上的衣物去擦，忽然想起来旁边有人，有点恼怒，便说道：“茂林也是我一眼一眼看着长大的，哪能亏了他呢。我上下安排了，可以给方家这支儿留个种。”他热得用衣服扇着脸，拉着老方撤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