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为牢荆天棘地 孤注一掷雨魄云魂》(3)

沈白耸然一惊，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含笑道：“漭哥哥，要是我……”赵漭听得，一颗心早碎落成千万片，不待他说出那锥心之字，也强笑道：“昔闻那云天之境，有屈孙巫者能教人躯体不腐，届时哥哥便去寻来，仍那般抱着他，背着他。”沈白闻言，正想说“胡说八道”，顺着他目光瞧见壁上连绵不绝的山水，便也止了话。
只听赵漭极认真的说：“他渴了，便择果子，寻溪水；他饿了，便依旧烤鱼给他吃；他闷了，便同他说话；他乏了，便寻个凉阴，停下歇。有银钱时，便给他买棋谱、画谱、琴谱；若囊中空空，便押着他写字、临画、卖钱……自然，哥哥也好好练武，只因他说过杂耍也得好些铜钿，够买那洒金雪浪纸，不必涎着脸去铺子里赊，平白教他呷醋……”
沈白听他胡说，好笑之余，倍添悲切，因想彼时这具肉身纵使栩栩，亦不过朽木，岂有饥渴闷乏之时？昔日桩桩，一点一滴，诛心裂肠，他又岂敢再听半个字？然那赵漭却无所觉，望着壁上山水，柔声续道：“若是见着糖葫芦，必买来与他吃，教他口内心里都甜。他爱去哪儿，哥哥便带他去哪儿，天河的落日、夕照的雪、青蓉山的桃花、连珠潭的月，还有圣女峰的火彩虹……”滔滔不绝，似有无尽心愿，话及动情之处，不免微带哽咽，却犹有无尽快意悠然。

沈白呆呆听着，莫名神往，忽的凭空腾出一股不甘，只觉满口满腹酸溜溜发疼发苦，便脱口问道：“你只背着他，同他说笑，倘若想我了，又当如何？”话音一落，周遭寂然无声，唯有二人呼吸相错，心跳交叠，滴滴漏刻也似，一寸寸耗尽这凄凉的命数。
赵漭哑然一笑，低头往沈白眉心一吻，轻轻言道：“哥哥若想你，便这样亲亲他，问他是不是也想哥哥……”这话说得极轻极柔，仿佛月升花落，鸟语山幽，是这天地间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沈白听时，胜似惊雷，一颗心乱跳如灼，便再忍不住，哇的破口大哭，一面喊道：“……我不要你亲他！我不许你亲他！——漭哥哥，漭哥哥，我们什么都不求，可到如今，却是这般……我、我舍不得你啊！”又想赵漭本可逃出生天，却教自己绊住，便益发痛心疾首，言道：“是我、我害……”不等言毕，赵漭已俯首捉住他深吻下来，也不顾他挣扎欲语，一径厮磨辗转。
黑暗之中，人息炽热无比，顺着喉咙将沈白的五脏六腑都滚烫一团，可是又有什么冰冰凉凉落在他脸上，惊寒刺骨——原来微灯凄寒，赵漭脸上残痕交错，早已泪流如织！
哭了半晌，沈白舔舔嘴唇，问道：“好哥哥，还有酒没有？”赵漭便解下腰间的小葫芦，口内却道：“酒是发物，哥哥如何敢吃，自然是有的。”沈白一呆，这正是他常嘱咐的话。赵漭不忍他胡思乱想，索性鲸吞一气，埋首哺之。那热辣辣入喉入腹，沈白唯闭目仰首，决然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