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嘱咐》by 笑眼弯弯(3)

“你这榆木脑袋怎么想通的，我当初真以为你会抱着那套父子纲常进棺材呢？”白启的双腿又架在石桌上，这次更嚣张，鞋子脱了，抖着脚趾斜着眼问谢琦。。
谢琦逆来顺受惯了，依旧一丝不苟地注水冲茶。茉莉花香浸润开来，两个人都舒服得眯了眼。
“他毕竟是我亲爹，父子纲常，他不念，我得守。我娘临终前的嘱咐，片刻不敢忘。”谢琦先给白启倒了一碗，自己留下一小盅，放鼻下细细地闻。
白启难得不牛饮，双手抱着茶碗，低着眉头：“带兵杀入京城，囚禁张家满门，父子纲常是这么守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才是孝敬父亲最好的礼物。”谢琦不急不慢的饮着茶，虚空的声音顺着茉莉花香飘出来。“这得从我外公说起了。当年鞑靼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城中精锐又尽数随老皇帝南迁，只留几千虾兵蟹将安抚百姓。”
白启看向谢琦的目光，第一次收敛了戏谑。
“所有人都逃，他不逃，本就是打所有人的脸。他死了倒好，所有人都安心。说不定老皇帝高兴，还能把他画像迎到太庙供奉。可他偏偏不死，还凭着无双智计在鞑靼权贵间合纵连横，解了京师之危。割让早被四王子占领的幽云十二州给二王子当草场，搜刮王公大臣没来及带走的金银细软赔偿给四王子当军费，再派死士潜入鞑靼军营散布汗王病危的流言，引得各个王孙权贵心猿意马竞相撤军。唉，白启，你说他这么聪明，料得到谢家的下场吗？”谢琦抬眼看向白启，依旧温顺的瞳仁冷得渗人。

“谢老将军国士无双，是天下人辜负了他。”白启正色道。
“谢家的悲剧是注定了的。他知道，我们也知道。”谢琦煮水，开始准备第二壶茶。“他决定留下保护百姓的时候，谢氏满门就已经摆在祭台了。”
“你真正恨的人，是谢老将军？”
“是皇帝。”
“……”白启的茶已经凉了，谢琦也没给他续上新茶。
“老皇帝想要流芳百世，受不得自己有一丁点污点，谢善的存在时刻提醒老皇帝自己抛弃子民仓惶逃窜的丑态，早欲处之而后快。奈何谢善不肯识时务地去死，只能操纵清流那帮士大夫给谢善泼脏水了。可怜我外公一生护佑百姓，最后却被百姓生啖其肉，死无全尸。”
“谢琦，”白启看着眼前这个单薄如弱柳的青年，明明一副观音像。
“接着说我父亲，曾经名满京城的探花郎，人人敬仰的龙渊阁大学士，是怎么变成丑态百出的老色鬼。”谢琦戏谑得看着白启，嘴角的笑意衬得眸子更冷了。
“你……什么意思？”
“谢家已经没人了，保全我的性命是父亲大人能力的极限。背上负心薄幸的骂名，休掉白头相守的妻子；丢掉文人的气节风骨，写下歌功颂德的马屁；还要贪财好色，和皇帝的狗腿沆瀣一气，殚精竭虑，爬上文官之首，熬死了老皇帝，才算护住我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