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发明》by对月流珠(4)

庄萍凡正襟危坐放下筷子，等老公吃完饭，盯着对方的眼睛说，“学霸，我也想考一次GRE。”
“GRE是研究生入学考试，你连本科学历都没有，考这个干什么？”郝栋梁有点哭笑不得。
“就算是弥补以前的遗憾吧。我打工的时候总是会想，都是因为当初考试不努力才会过得这么累。现在我想努力一次，就像学霸你那样对待考试。”萍凡的眼睛里亮亮的，郝栋梁再次做出了妥协。
郝栋梁把自己以前备考GRE的资料全都从硬盘里翻了出来，给庄萍凡同学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首先得把她那薄弱的高中英语底子补起来，然后进阶到四级、六级，最后才能上红宝书绿宝书。两人相处的时间变长了，因为以前郝栋梁经常加班加点做合成测性质写文章，但是现在他一到时间就和实验室的美国同学一起下班，回家给老婆讲语法讲真题。不过两人的房事反而没有了，因为郝栋梁觉得现在是师生关系，睡自己的学生总有点怪怪的。
庄萍凡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因为郝栋梁说不能更少了，再少就会影响记忆力。厨房里贴满了单词表和固定搭配，做饭的时候也可以看。有天夜里郝栋梁醒过来，听见老婆说梦话也在背范文。就这样准备了半年，成绩是300分。郝栋梁问这下没遗憾了吧？庄萍凡却说想再考一次。郝栋梁细细打量着自己这位从小就认识的老婆，突然觉得她身上有什么自己没有的东西。

庄萍凡二战成绩是320分，可以报考美国大部分学校。她把自己的打工经历写进PS，投了很多人文社科专业，竟然真的有教授愿意收她，还帮她找机会补修本科的一些课程。拿到offer那天，郝栋梁开了一瓶红酒给老婆庆祝。酒至半酣，郝栋梁的话多了起来，“你总是遗憾自己考试不努力，我却遗憾自己考试太过努力，以至于除了考试一无所长。我十八岁前把考试看得太重，十八岁后又把考试看得太轻，实际上，考试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发明。我守着十八岁通过考试获得的这点虚名，拿不起也放不下……”
庄萍凡摇着酒杯抿了一口，动作自然而然，已经初步摆脱了农村打工小妹的影子。“学霸，结婚两年了，我觉得是这样的，你的自我效能感基本只存在于考试这个领域，一旦脱离考试，要与人沟通或者进行开拓性的工作，你的自我效能感就会突然变低。但是你又不愿意回到考试这个领域，因为觉得那是一种失败。”
“说得好！干一杯！但是帮你备考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我果然还是适合呆在考试里。”
“同意。”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村里人后来常常聊起这段故事，学霸郝栋梁带着学渣老婆庄萍凡出国，结果学霸博士没读完转硕回家当了中学老师兼竞赛教练，反而是学渣留在美国一路读到博士。两人离婚之后各自成家，但一直有联系。

2020年6月，庄萍凡给前夫发来一篇公众号文章，《“小镇做题家”的困境》。郝栋梁回复说，幸亏遇到你，让我早于这篇文章走出了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