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BY狮子奋迅(2)

“怪可怜的。”姑娘低声说。
船又走出里许，渔夫放下船桨，叹了口气，拿起了不离身的酒葫芦。要不是耳音目力都好，他怎么会找得到那个村子？
他没疯，只是忘不掉。
那一天，他惊喜地望着眼前这个祥和的村庄。他是唯一的“外人”，却没人当他是外人，有人为他宰鸡蒸饭，有人为他端上自酿的土酒。长者拉着他询问消息，孩子围着他说东说西。那几天，却总有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他。
他粗鲁，他说不出这眼睛有多好看。他记得那双眼睛的白眼珠鸭蛋青，黑眼珠棋子黑。或许自家村子里的教书先生才能替他说一句“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
那双眼睛的主人也问过他一个问题。他笑了笑，没有答话。
离别时村里人反复嘱托，不要向真正的“外人”说出这个地方。但是几杯浊酒下肚，他还是没忍住。
经受不住别人的怂恿，渔夫把这件奇闻献给了太守老爷。没多久，太守就组织了人员去寻找桃花源。看到他们船只中存放的兵器，他把太守给的赏钱全都扔进水中，哭昏了过去。

他们说什么都没有找到，记号也不见了；他们说他是中了五溪蛮族的桃花瘴，一个人胡思乱想；他们说他是误入了一座桃木镇压的大墓，和他交谈的都是墓中壁画里的精怪；他们说那些是不知自己已经死去的鬼魂，他吃的喝的，都是多少年前的祭品。
放屁！他分明还记得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
夜越来越深，酒越来越少。朦朦胧胧之际，似乎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人的一生，无法两次进入桃花源。你，想要回去吗？”
“回去，我愿意回去！”渔夫大声地回答，甚至惊动了远处的水鸟。
过了不久，杜家老二循声而来。空荡荡的渔船被换成了布匹，最终做了一件嫁衣。
“回去！”话音未落，坐在船上的渔夫不合常理地跌了一跤。他就摔在自己的船上，这船是自己年轻时的崭新样子。武陵的阳光照在背上，放眼望去，两岸都是缤纷的落英。
仿佛理所当然，船夫一路前行，到了桃树林的尽头。那里自然会有一座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那光芒，应该像清水，应该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