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拆的舟》BY清晏(3)

被她说久了，甚至偶尔我也会怀疑这世界的真实性。好在我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感应性幻想”：有时除了原发的有被害妄想的病人，共同生活的、情感密切的其他人受暗示或情感影响也对其妄想内容信以为真。
但即使如此，和精神病人的友谊小船毫无疑问也影响我的生活。一方面在迁就她的时候积下的怨念很容易带回给自己的亲密关系，另一方面也总是要经常盯着她的状态和发言，一有不对劲就尽快去找她——因此不免忽视另一半。所以我现在也没有另一半了。
真的，要不是情深似海，谁能受得了这个。我自嘲，看向亮起来的手机。
她拍了照片，手上捧着花，笑得也像最灿烂的花。背景是广阔的海洋，和边上一小只破船。
“小鸣，我明白了！既然舟是最终也不会被拆的，要反抗世界意志，我就要乘着舟离开！”
她怎么一个人跑到海边去！！！
我快急疯了，凌晨，精神病人，海洋，破船。随便两个词组合起来都是悲剧。
上一次这么着急还是她买了汽油要去烧诊所，因为她坚持自己看到了病历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那说明“作者”要把毒手伸向我——她决心要烧掉一切，自己也不打算逃出来。

不，还有上上次。怎么来着？是什么原因，她又想自杀了。记不起来了，反正……这一次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我反而停住了按110拨号键的手。
白娅又要走了，她真的特别想离开她说的这个“被制造的世界”。到了这种程度，她应该过得比外表痛苦很多吧？我们彼此都痛苦的。
我要留住她吗？不……她已经在这里饱受折磨了，再强留她待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酷？
我舍得留住她吗？她向往的世界是不被“作者”控制的，活在这里便是不自由。
我应该留住她吗？让她走吧……算了吧……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熟悉的嘈杂困扰着我，但我最终只抓住了一个如同恶魔的蛊惑：
不行，你要动起来，留住她。
我冲出去——
“萧舟！”
一片兵荒马乱，有人四散开去，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
血染红了白娅的嫁纱，因为她正扑到新郎身上，徒劳地用大摆的漂亮裙子堵住胸口被伴娘捅出来的洞。
我也不想逃，就站在一边，看血在白娅的裙摆上染出血色的波浪；感觉自己醒了，又似乎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