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by纪渔不鱼(3)

再次睁开眼，他看到了大学毕业的自己，母亲一边替他叠衣服，一边问他“钱带够了么？去上班脾气好点，好好跟人学，有啥需要跟家里打电话。“
他想起来这是自己毕业离家去杭州上班的前一晚，母亲本来是夜班，请了假在家陪他。
这晚过后，他就成了候鸟，一年一归家，父母渐渐变老，奶奶也越来越比他低，家乡成为了梦里最想去的地方但现实中越来越陌生的存在。
他拒绝了在家考公务员或事业单位的建议，执意要离家千里，却从那时开始，他觉得自己和故土的拉扯越来越紧。这次他无法哄骗母亲，只能耐着性子听她反复唠叨，忘记了自己还是在梦里，忘记了自己早已离家二十多年，家中的这间卧室他已经很久没再睡过。
龚雁华说了很久，见他没动静，便停下来了。忽然发现儿子浓郁的黑发夹杂了越来越多的白发，青春痘消失不见，眼角的皱纹快赶上自己了，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眼中一热，连忙低下头，控制着声音不要颤抖，“你走吧，别操心家里，你爸和我身体都还可以，你们年轻人有冲劲，出去闯闯也好。要是哪天累了，想回来，妈随时欢迎，你到时候想吃啥妈都给你做。在外面好好干，别老顾念家里。你多注意身体，健康比工作重要多了，晚上别老熬夜，你就算年轻，也不要透支健康，不然以后的颈椎病啥的都会找上你……“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轻，贺亭风看着自己逐渐睡去，却无能为力。他看到母亲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抚摸上他的背，“亭风呀，妈这一辈子没啥遗憾，就想你能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你别太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这些年做得已经很好了，妈这辈子很知足了。要还有下辈子，你再好好孝敬妈。“说完，年轻的母亲，崭新的房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切都飞速地衰老离开，贺亭风知道，自己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