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恋】烛火(6)

” 答应他，让他跟在自己身边，确实能有效解决目前这种尴尬境地的问题，也并非难事。但与此同时，恋次或许受到威胁，会沾染泥污，他不愿意看见。“不行，不为别的，你现在还年轻，”他看着恋次撇了撇嘴，从他怀里挣将起来，“四年，你愿意一起等四年吗？那时候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但现在，在茶屋做艺伎是比较好的选择。” “可以，四年就四年，老板您可不能出尔反尔。”恋次恨恨地咬牙，吹灭一旁的蜡烛，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11. 突然爆发的战争让所有人都乱了阵脚。 恋次那天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仆童压低声音告诉他：“外头打起来了，怕是柳川也不会好过。”恋次起初还以为是哪个帮会在街头火并，好一会才理清楚，又听了前因后果，他把眉都皱起来：“这不仁义。”仆童捂住他的嘴：“嘘！被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恋次拍掉了他的手，也不接话题了，就喊他过来帮忙晒衣服。
他心里想着的是这场战争确实不仁义，是为了转移视线罢了，但毕竟人微言弱，他的声音被掩盖过去，徒劳无功。他看着手上的衣服愣神，想着白哉曾说他喜欢这件，接着又想过了今晚之后不如就引退，然后去六番组找白哉，这回是无论如何也要磨到白哉答应自己为止……他想着，又开心了。 恋次把这最后一件衣服挂上了晾衣绳，扭着头对仆童说：“我打算明天和妈妈说引退的事。”那与他年龄差不了多少的男孩也颇感吃惊，但一想到形势如此之差，也就了然。他好似不要他回答似的，拍了拍衣服又说道：“今晚就是艺伎生涯的最后一天……哎，你开心点啊！你以后不用再受我的气了！” 今天确实是他艺伎生涯的最后一天，但也是他被推入活地狱的开端。毕竟谁也猜测不到，会有一队军官以“饯行”为名来到这里，摧花折枝，强掳强买。他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手向虚空中胡乱抓几下，却只抓到满手的虚无。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白哉，看到那把三味线，他手心里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把乌骨木扇，就仿佛他握住了希望。 12. 白哉从这场不义之战开始，便失了恋次的消息，他渐渐由期待转而向绝望：恋次或许已经死于战争了。 有时候回忆起来，他真不该固守执意的，但现在再如何懊悔也都于事无补。如今六番组如摇摇欲坠的高楼、即将沉没的轮船一般，生计所迫，他不得不参手了一些原先坚决不肯做的生意。恋次知道他这么做，准会不开心，但他走投无路了。 战争旷日持久，及至听到下诏投降，已过了十来年。他又回到了柳川，柳川堤上柳树依旧，他早不是当年的白哉，那栋熟悉的建筑物，如今已破败不堪，再不见往日模样。 人走楼空，这里早就没有人来往了，白哉踏上门廊，木质地板发出的吱呀声让他担心它随时会被折断。绕过茶屋往后走，就是当年恋次住的地方，那间逼仄的小房间以及两个人为提防茶屋妈妈而小心翼翼的回忆，全被封存在这积灰的屋里。
他往茶屋里走，墙上原本煞是艳丽好看的画，早掉了漆，剥落得再看不出它是幅画。 他往走廊尽头走去，他最熟悉的房间就在那，承载多少记忆，耳旁仿佛还回荡着《烛火》。白哉原本想看一眼就走的，可他现在却动也动不得了，屋里早有人在。 “恋次？”他犹疑，但当时情人的名字却脱口而出。那就是恋次，这世上再找不出一个人同他一样有着这头红发，那人转过身，定睛看他，却不说话。他们无言凝睇许久，白哉终于开口：“是我来得太晚了。” 他走过去，轻轻抱住了恋次，像是怕惊扰了他。当年还只到他胸口的少年，如今已长得比他高了，揽进怀里，白哉只觉瘦骨嶙峋。“不，您来得刚好。”恋次说着，闭着眼，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早些时候我在想结束生命呢，你又救了我一命。”恋次说，他的声音并不大。白哉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些伤心的事就不要想了，从今往后，仍旧弹那首《烛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