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降御】后辈前辈 04 冬溯(2)

啊——现在想想，小时候那么可爱的我居然没有被坏人拐走，也一定是老妈在上天保佑呢。谢啦，老妈。
也许是发现儿子比一般的孩子独立得多，也许是因为根本懒得管，总之，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将他自己的道路的选择权，交给了连眼镜卡在脸上都会晃荡的小男孩自己决定。不管是要去学打棒球、加入江户川少棒，还是选择能够寄宿的青道，全部交给他自己去办。他身为父亲所提出的唯一的建议，是害怕自己太早投入职业而折损了运动寿命和生命——在这一点上，御幸理解父亲的孤独，所以实在没有办法不尊重他的意见。
在毕业式来临之际，他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加入同联盟的大学，还可以和前辈们来一场久违的比赛了呢；这样想着，又觉得身体深处都跟着热起来。但那一点儿温度很快就被这扑面而来的回寒潮浇灭了，他围着厚围巾，踏入满是积雪的青道校舍，棒球场上的积雪盖住了黑色的泥土，他隐约看到一个瘦长的身影像稻草人似的矗在荒原般的野场中央。
喔，一定是降谷。东京这样久违的雪是不是让他有点想家了呢？
今天之后，就可能真的很久都见不到对方，自己也没打算去刻意见他；至多是在赛场上，只能跑过去简单地说上两句话。而以他那笨嘴拙舌的本事，想必也不能让那短暂的聊天精彩纷呈，供我回味良久。不过，也许分开就治愈了也说不定，我这样安慰着在青春的躁动里陷入焦灼的自己，深切感到实在没有什么自称前辈的脸面，在青春前半的梦想已经处于完结的状态、而无趣的考试占据了大半时间，腾出足够空荡的大脑来思考一下感情，就发觉自己只是某种贪欲纵使下的动物罢了。

比如他现在只是站在那里，裹着手套，没有戴围巾，光裸着的脖颈多出雪白的一节；自己的感性就连上去搭高中时期最后一次话的勇气也没有，而理性则已经冲上去把他按进雪水里剥得一丝不挂了。御幸捂着脸，好像愧对自己三年来受到的高中教育和棒球精神的洗礼，唉声叹气地走进校舍里。
仓持看见他这副模样，拧着眉问你吃错药了？御幸只是一脸快解脱的模样，长嘘了一气，露出软绵绵的诡异笑容来。
“趁着还没犯罪之前，赶紧毕业……”
“哈？！”
用御幸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脑子被撞坏了。考虑到自己将来的职业生涯，这当然不能公开。再说了，说脑子被撞得变成了喜欢自己后辈投手的属性，天底下有这种运动伤害吗？应该怎么治啊？
但那一下撞得真的相当厉害，飞出去悬空的时候好像有一种漂浮感，紧接着就被重重落地时护具磕在身上的疼痛感取代了。头磕在泥土上，后脑与护帽接触的边缘像被大锤重重抡下去的感觉，周围的呼叫声都变得极远，但却清晰地听到了那种连带着墙壁也一起嗡嗡震动的、父亲操作机床的声响。他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缺乏睡眠却又无法入睡，头脑里满是细如牛毛般的扎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