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枝》01-05(15)

一种是熟人，一种是陌生人，夹在二者之间半生不熟的才最难办，就像他和叶修。他拿不准分寸，摸不清深浅，叶修的好他无法坦然接受，因为他身无长物，除了还清代付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其余的什么也拿不出来，即使能拿出来，想必叶修这种身份的人也不会稀罕。而叶修甚至不容他拒绝，把他当成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对什么都一手大包大揽，距离越近，黄少天就越忍不住往后退，他过去几年只学会了逢场作戏，真心实意这四个字，没有一个笔画收录进他人生的字典里。
无论是什么情，什么意。
他只告诫自己别随随便便就自作多情。
他心里百转千回，而映在叶修眼里，他只是在一直没完没了地搅着碗里的汤水。
“怎么快赶上喝药了，一会儿凉透了就不能喝了。”
黄少天的手背被叶修轻拍了一下，手指微微一缩，另一只手则覆上刚才叶修拍过的地方，摩挲了两下。
他听话地低下头往嘴里送了两口米汤，像是随便起了个话头似的问道：“叶哥，你一直不去公司行么？我再住三天就出院了，到时候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

叶修听到这句话，没说什么，只是吃干净了最后一口馒头，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还不忘递给黄少天一张，等到黄少天慢半拍地接过去，他才道：“哦对，忘了跟你说了”，叶修的语气平静，好像说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辞职了。”
黄少天张了张嘴，半晌才漏出一个“啊？”字。
他知道叶修不是打工仔，也不像是二把手，那天晚上来店里的一票人，谁都比叶修排场摆得大，可也没见有哪个敢不给叶修几分面子，叶修说的辞职，肯定不是撂挑子走人这么简单。他想，怪不得这两天叶修好像无所事事一样天天在医院里陪着自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觉得出了这里就一脑门的官司，不如借这个机会躲躲清静。
他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很难去刨根问底，收起了最初诧异的表情，黄少天思忖着怎么把这一页翻过去。
“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只是觉得第一次见时你和其他几个老板在一起就不怎么开心，真能各退一步有个解决办法也是好事，以后有钱再一起赚，不过是当下没这个缘分了。”
叶修的手指敲打着被他当成临时饭桌的床头小柜子，期间黄少天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耳边掠过。不得不说黄少天太会说话，没有问可能会不讨喜的问题，单纯借着第一次见面寥寥的对话和观察所得，就四两拔千斤地既安慰了一下叶修，又把这个话题掀了过去。没有谁的情商是生下来就直接满级的，或许家庭环境能影响到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自己在社交的大环境里锤炼出来的。叶修的眼前又浮现出“小天”的影子，那个在风月场里每晚和无数人说说笑笑的黄少天，摘下为了谋生计而戴上的面具，也不过是个独自一人漂泊在异乡养家糊口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