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江》71-80(27)

视频停在年年即将转身往回跑的一刻，他听到黄少天冲它喊：“回来！”
黄少天也不止一次跟叶修说过“回来”，甚至在他还未出国的那段日子，就整天把这个词汇挂在嘴边。听上去就像是一个过分溺爱孩子的家长，而叶修是一朵恨不得被他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般。只有叶修知道他绝不是因为这样肤浅的理由才屡屡重复着同一句话，说到底叶修的出国不是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愿望，而是一个权宜之计。他们一边惧怕分别，一边又暗暗期盼着分别能够改变什么。
林曼说的话戳破了叶修将自己围裹其中的自欺欺人的一层薄膜，其中饱含酸楚，一旦破开一条缝隙，便像是往剖开的胸腔里面挤了一整只柠檬。被自己割裂，抛丢在四处的痴心妄想凝结成的碎片再度聚合在了一起，像是无数个灵魂站起来在叶修的耳边冲他大吼——
承认吧，你对他的思念与爱，是怎样一份疯狂的名为占有的欲望。是家人还是爱人，是家人亦是爱人，都不重要，你只是想做他生命中的那唯一的一个。
这就足够了。
异国的凌晨恰是故乡的午后，叶修了无睡意，他虽也想过这个时间打电话过去会不会被说怎么不好好休息，可在家里的时候也不乏两人一起玩游戏到深夜的情形。他估计黄少天一定不会多么在意，唯独希望如果可能，不要打扰他的午睡。

国际长途拨出去却是关机的状态，叶修皱了皱眉。没有通电话的想法还好，一旦有了，不听到黄少天的声音他是一定睡不着了。如此等了几分钟，又等了几分钟，五六个电话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打出去，得到的仍然是平铺直叙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女声。
叶修很清楚黄少天对手机的电量是很在意的，虽然没有严重到一定要保持在百分之八九十或者百分之百程度的偏执，但属于一旦跌下百分之五十就要手忙脚乱找数据线的人了。何况蓝雨事情繁多，若有急事发生却联系不到他，这也是任何人不想看到的。
不知为何，叶修对着黑暗里亮着光的手机屏幕，一阵心头狂跳。
就算是想多了也好，“狼来了”也罢，叶修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拨了喻文州的号码。仅仅响了一声电话就被迅速地接了起来，仿佛喻文州压根不在乎打电话的人是谁，上来的第一声“喂”字，透着急切而疲惫。
叶修忙道：“文州哥，我是叶修。”
电话另一端因为他的自报家门而生出半秒钟沉默，刹那间电光石火，叶修只求自己生出的所有念头都是神经过敏的产物，他尽量平静地继续说：“我有事找我哥，打电话一直关机，我哥和你们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