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今夜请将我遗忘（三）

“如果那个男人爱你，他的眼睛里就有疼惜，如果不爱，就只有欲望。” ——杜拉斯《情人》 ———————————————— 这是什么年头？饿殍千里的年头，卖儿鬻女的年头，一无所有的贫瘠的土地上只长着罂粟花的年头，而这年头人命贱如草芥。 从上往下看去，只见夜色惺忪，南京城上空飘散着胭脂水粉和法国香水的浓郁气味，艳俗而迷离，把秦淮河染的甜腻不堪。想及十年前的文人朱自清和平伯周游此地，各写一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轰动民国文学界，已经把此地的烟霭微漪，纸醉金迷的个中风物，都说尽了。 只是文人毕竟是文人，眼里只见了摇曳多姿的妓女，曼妙冶丽的腰肢，画舫凌波。 只见那声清韵美，纷纷尘落雕梁；只见歌女字正腔真，若上苑流莺的巧啭，只见潘西的棹歌一曲阳春白雪，唱的总是清风明月。 而可曾见：那些鲜艳的面容日渐枯萎，声音渐嘶，琵琶弦断。
姑娘们走投无路的恸哭，和被老鸨和嫖客们鞭打和凌辱时的血泪？ 极尽了六朝乃至民国繁华的秦淮河，河舫竞立，灯船萧鼓。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若是往里走，要么用不了多久就会沦落风尘，要么卖为包身工。日复一日，不见天日，被这座城市剥削的只剩下一个绝望又疲惫的灵魂，和一具百病缠身的躯体。 这就是一个普通女子在这个时代最终的归宿。 洛冰河年少时为喊父亲回家吃饭，有幸见识过南京大部分的妓院，各等的都有。 高等妓院的妓女凤毛麟角，就算从良也多半做了军阀的姨太太，在各类人手里辗转翻覆，如同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而大部分中下等妓院的一般妓女，老板规定每晚要接八个左右的客人——一个人一月就要接二百多个。所以，妓女落进火坑不满半个月，就会传染到花柳病。日久皮破肉烂，出卖一次肉体，就是遭受一次惨重的刑罚。如果接不到客人，等待着妓女的便是挨饿、罚跪、鞭打、火烧..... 也是，那都是前世年少所闻，记不起多久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