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我亦飘零久（十一）自缚(3)

只见高高在上的仙人，用淬了霜雪的眸子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寒冰地狱，让洛冰河一颗炙热的心一下子结满寒冰。
天下炽热，此心独凉。
洛冰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抬起头卑微的笑，挠挠头发缓解尴尬。殊不知这个动作更让沈清秋恼恨，他啐道:“畜生，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么？”
畜生。
这个词像一根浸泡在剧毒里的利刺，扎在洛冰河年少曾单纯洁白无瑕的心口，然后渐渐在他尚未发觉时已经病入骨髓，而他浑然未觉。
“不是这样的，师尊，不是这样的。”
洛冰河开始慌乱，他不知道哪一点又惹怒了神仙，他小声慌乱的辩解，像被捕入网的小兽，徒劳的挣扎着。而神仙只是看了一眼他，无动于衷。
沈清秋不屑的看一眼他:“知道哪里错了么？”
洛冰河不知道。
沈清秋说:“那就打我。”
洛冰河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料沈清秋说:“我叫你打我。洛冰河，看见喜欢的就去抢，你厌恶的就毁掉，和你有仇的就千方百计报复过来，有这么难么？”
“这世上多少人都活的战战兢兢，那是因为他们弱，怕死。大丈夫纵横于天地之间，死有何惧？自己不活的恣意，谁又会在乎你？”

沈清秋冷冷的解释:“你没错。可是我叫你打我，你都不敢，这样的你，将来还能做什么呢？不需要别的挫折，你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毁掉。为师再帮你出多少次头，都是枉然。”
洛冰河连忙跪下:“弟子知错了，不怨师尊。”
沈清秋没有再说什么，给了他一本奇怪的心法，敦促他好好修炼，就抬起手打发他走了。
竹舍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残阳和满林修竹。
沈清秋把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眼神玩味。
这几年的仙师生涯并没有带给他多少欣悦，他顶多是觉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也无人欺负他把他踩在脚下揉搓。这值得知足了。可让他痛苦是披着道貌岸然的皮子，在各个名门正派下虚与委蛇，说着一些虚伪的话，干着并不想干的事，痛苦的受着众人顶礼膜拜。
所有人都觉得，做人能活到他这种份上，已经够了。
他人前风光如意，徒弟孝顺，同门和睦，理应安享晚年，幸福快乐。
可是谁知道人有多少不如意、不幸福、不快乐的事，是隐藏在如意、幸福和快乐中的？
沈清秋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的知道，他身为神，就因为没有人能够了解神，所以他才能受到世人的膜拜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