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x大庭叶藏】红叶与绀青(3)

“‘你知道还有第三种。’
“‘今晚我们不谈这一种。’
“‘不止今晚，你总是不跟我谈，可你知道只有我能理解你在说什么。’
“‘孤独的反义语是雷同，记住这一点，你就能忘记那第三种。’
“‘可连你自己都忘不掉。’
“太宰先生没有接话。这时旁边有辆豪车停住了，下来两个穿西装的人，手里都晃着一杯红酒，他们走到稍远的地方开始交谈。
“太宰先生和大庭不再说话了，空气中只有刺耳的酒杯碰撞声；他们的衣袖和下摆在风中翻飞，可那两个人的西装却纹丝不动；路灯映在交谈者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金，而他们绀青色的和服仿佛要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夜色中消融。
“一阵风吹过，落了好些红叶，但马上又风平浪静了。太宰先生忽然抬起手，拣起落在大庭乱糟糟的头发里的叶片。你能想象那画面吗？像是两缕幽灵钻进了红叶里，在这鬼魅的人间摇曳着最后的颜色。人们总将秋天理解为枯萎，可这正是它们最灿烂的季节啊。
“抱歉，我又说了些没用的……总之，最后太宰先生趁大庭低着头时，将那片叶子塞进衣襟里，说了声‘回去吧。’

“流水声在他们身后喧嚣，那对富人仍交谈着，等在一旁的车打着双闪，像要唤醒寂静的夜陪他们狂欢。
“我突然记起吧台上太宰喝剩的半瓶酒，可当我回去时，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侍应说到这已经站起身来，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等着我的评价。
我将擦干净的酒杯排列好，边往里间走边道：“那么祝贺太宰，听起来他们很合得来。”
但当时我心里想的是，水坝离得那么远，他怎么可能听见两人的交谈呢？
而银座的树，应该是极少会变红的。
那晚之后的整个冬天，太宰再没有来过酒吧。
也许他春天会来吧？
常与太宰来往的作家们照常在这里出入，边喝酒边从经济学聊到后巷的花斑猫，可他们都像约好了似的，只字不提太宰。有一次他们又玩起了“反义语游戏”，突然有个人说“要是太宰在这里就好了”，气氛突然肃静下来，酒吧里只剩下酒经过喉咙的声音。
太宰还是没有来。
转眼已是盛夏，河水清澈得能倒映出天堂的模样。我在燥热的午后醒来，从妻子带回的报纸上读到了太宰的死。
老板娘翻出了相簿，将太宰去年在这里拍的留念照片挂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