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途同归 14(3)

我当时的眼神一定放肆又失礼，但那条人鱼并没有惧怕或者躲开我，他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灰绿色的眼睛中倒映着漫天星辰与此时此刻平静的大海。
我问他为什么救我，他只是轻轻摇头，可能是想说不知道，也可能是想说听不懂。那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们语言不通。
但这真的没什么关系，我们根本不需要用语言沟通。我就是想看着他，只要他不赶走我，允许我一直坐在他身边，足矣。
在荒岛那些天，我靠野果勉强活了下来，人鱼也经常丢给我一些海鱼改善伙食……对，他一直都陪着我，对我不离不弃。他不能上岸，有时候浮在海面上只露出脑袋看着我，有时候会坐在礁石上，对着月光一边梳理他的长发一边哼着我根本听不懂的歌。
我不记得就这样过了多少天，直到一艘海盗船找到了这个荒岛。海盗们把我救上船的时候，人鱼远远的游走了。
那一刻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那条人鱼了——不瞒你说，我当时难过得差点哭了出来。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那条人鱼依旧没有离开我。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偷尾随着海盗船，我总能看到他长长的头发和在海水中若隐若现的美丽鱼尾巴。于是每天晚上我都避开所有人，偷偷跑到甲板上，和人鱼遥遥相望，陪伴着彼此。

我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海盗们，他们邀请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后来，海盗船在一个人类都市靠了岸，我在城镇中买到了作画的工具，便开始重新拾起业余爱好——画画。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画好第一幅人鱼画像。我把画像给他看，他高兴极了，第一次拥抱了我。他身上凉凉的，并没有人类温热的体温，但我一点都不想放手。我大着胆子抚摸他披散在背后的棕色长发，和他漂亮的鱼尾，他也没有推开我。
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已经爱上了他。
不幸的是，我的画作被海盗船长发现了。他问我画的是什么，我只好告诉他，这是我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海妖塞壬的模样。他表面上夸奖了我的画技栩栩如生，暗地里却对我产生了怀疑。有一天他跟踪了我，发现了我每晚和人鱼私会的秘密。
一条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出现过的人鱼，其价值是无法估算的。我不知道船长计划了多久又准备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当我回到船上时，正看到几个海盗一起拖着一个结实的渔网，而在那渔网里不停痛苦挣扎着的，竟然就是我爱的那条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