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故居旧友(3)

还有一次，是两个人跑去戏园子看戏，有一出是她点的，便是《墙头马上》。戏台上的戏子歌舞泣笑，唱的是别人的人生百态。她却被一阕引子惹动了心肠：“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她忽然便沉了心思，抬起眼。正望见他也含了一缕笑，沉沉望住自己。
就是这段，遥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仿佛暮春里迟迟未开的花苞，忽然一阵春风至，便张开了重重心瓣，露出一点杏色的蕊。身边有花朵熏然的陶陶气味，好像一整个春天的，都留在了身边，迟迟不去。为着这个，她便肯了。肯按下一颗向往自由恋爱的心，肯与手帕交口中轻蔑的“南蛮子”订婚，肯努力记住那些云南土司制度的详述，以及当地民族大小宗亲族谱表，成为与他并肩而立的妻。
只有她和小丈夫一同种下的那株玫瑰还在，有新叶露了头，这让陈琳心中难得欢喜。这是在他刚来到成都的时候，当时小丈夫年迈的高祖父云游于四川各地为贫苦的人民施诊施药，他便在成都的公学旁听课程。他聪慧异常，天资非普通常人可及，哪怕是最为艰涩难懂的英文都学得非常好。有一日他兴致很高地去高年级来找她，对她说了好几次的“I love you”。也是在那时，他俩在庭院里种下一棵玫瑰，她离开成都去重庆的时候，那花刚有新叶露了头。如今花开的时候，火红火红的，坚韧，娇艳，风华绝代。

陈琳突然鼻子一酸。
曾经那一整个清澈明媚的时光，已化成一片废墟。
那些曾经干净透明的日子，已是回不去的从前。
“弟妹，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你看你是先把它放在这里，还是直接带走？”一个身穿解放军军装的年轻人看到陈琳晃神后问，他叫易宇辰，是她丈夫的战友。
“就放在这里吧，你看我现在也不方便。”陈琳回过神来回答，她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老话说藏五不藏六，五个月的时候小腹还很平坦的人，等到了六个月的时候肚子就像气儿吹得一般，只看得一天比一天大。
“那好，我和同志们都会好好看着。我的为人你也知道，交给我你就放心吧，等你和大侄子回来住的时候，你的东西，还有你的家一样都不少不缺。”易宇辰看起来和陈琳有些交情，他也不矫情，直接就在院子里和陈琳说话，让她尽管放心，自己会替她保管好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