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灾(5)

撤离当然不是两个字那么简单，撤离的第一晚他们只能睡在一个重建过后的小镇上，小镇靠近城市，附近这一大片的居民楼都是新建的，楼下到处都是小饭馆，他们发扬精神，睡在马路上也绝对不扰民，两边小铺的灯光一道一道，像是栅栏一样映在马路上。连长拿钱去买方便面，莫名其妙连人带钱被一起扔了出来，紧跟着店老板就一箱又一箱地往外搬水搬面包，越劝老汉越生气。阿鬼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易千洋根本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鬼半弓着身子，一声不吭，头上渐渐渗出黄豆大的汗珠来，胃里像是有只搅拌机，一通胡乱挤压，让他两眼发黑，耳朵里也有了类似警戒铃的幻听一样，地转天旋，他就忍着那股疼缩成一团，到最后精疲力竭地睡过去，满嘴都是苦味。到第二天早上连长听他说了个明白，于是让全连一百多号人一人拿了一桶方便面当干粮，然后把五百块钱卷成一团塞进了店家的防盗门，飞快逃离。

阿鬼在回到红一团的头一个礼拜五向团长请了一个周末的外出假，团长心知肚明。批假批的从没这么利索过，还不忘问需不需要人陪着他一起回去，自然被阿鬼一口回绝。他买了当晚的火车票，因为是快到五一假期了，所以学生很多，吵吵闹闹的，他坐在座位上一夜未眠，旁边的女生睡着了，半夜里一把尖刀横了过来，他能看得出那是为财不为命，直接向牛仔裤的口袋里挖，那黑影被他的两个指头尖震得手腕发麻，只看了一眼，跑的也快。到成都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那女孩发现了什么，倒是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一回头也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黎离的追悼会是在单位办的，除了成都和重庆的同事，还有许多当年和他一起在西藏服役的战友，个个都哭得泣不成声。遗像上的师傅穿着西装，胸口那一方胸针是他托陈琳在美国买来的，之后他几乎就没有用过其他的，黑色的棺木旁全是菊花，金色与白色在一起，天知道这个时候，到底是谁搞出来这么多不合时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