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曼｜春光里(8)

但是，他不能。 他只能坦然大方地举起小一号的奖杯，站在王曼昱的侧前方，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灿烂的笑容，好像这个亚军也是格外令他满意。 明明不是。 但是还好，他还能回过头去同她开玩笑，以最佳拍档的身份，以男朋友的身份。 她站在高一阶的梯上乖巧举杯微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瞥到王曼昱小巧的下巴尖和微抿的猫咪唇。 “我说，咱俩换换呗。” 兔子的耳朵悄悄竖起来，俊秀的脸被赛场暖黄的光一照，落在王曼昱眼里只剩热哄哄的软。 自然是注意到他眼底的落寞和不甘心，可这个老好人，无论自己有多难过，都会永远很好地把负面情绪掩饰，还总会变着法子地哄自己开心。 王曼昱想到这，心里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疼，她也好想，好想放下奖杯去抱抱他，好想亲亲他的鼻尖告诉他你真的很棒很棒。 可是她也不能，只因这高朋满座万人欢呼，他们的感情盛大喧嚣，却也无人知晓。
她只能在会场内响起“黑～凤～梨~”时温和垂眸去迎上他灿烂的笑，在他说等等他时轻轻点头，在背景是嘈杂人潮的暗影里眨着亮晶晶的双目盯着他向自己走来，只能伸出手拍拍他的胳膊，讲不要气馁，未来还很长。 回酒店的车上只有他们四个人，想来也没有避嫌的必要，王曼昱心一横拉着林高远坐在一排，又翻翻衣兜，终于是找出来那根被咬了一半的巧克力条。 “不嫌弃我的话，就给你。”这次换成王曼昱笑眼弯弯，纤长的手指捉住林高远的衣袖，好像在撒娇。 “好啦，我没事。”林高远安抚地覆上王曼昱的手，示意她自己很好，“不要担心。” “不要假装自己很开心，不要在我面前伪装。”王曼昱扫了一圈车内，发现只有他俩，于是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黑黝的眼睛执拗且坚定地盯着林高远下垂的眼皮，“林高远，不开心了就要说出来，有遗憾就要讲出来，不要总是假装自己很好，尤其是在我面前，你更不需要这些面上的虚假。

” 林高远一愣，旋即开始辩解：“我不是…” 没等他说完，王曼昱就率先堵住了他的嘴，她的右手食指紧紧贴在林高远的嘴唇，鼻头一酸就要掉眼泪，“林高远，说好的，我们说好的…下次一起打…” 林高远搭在座椅上的手忽然撑起来，一个欠身，隔着王曼昱的手指亲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够用力，甚至也算不得吻，但是却够深情缱绻。 因为王曼昱亲眼看到，她的眼泪流到了手指上，而林高远在亲完她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吻印在她的手指，吻干了点点泪痕。 “金牌也要一起拿。” 这是林高远给的承诺。 ——“什么准姐夫，叫姐夫。” 06“你知不知道我十四岁那年就这样被你用一个乒乓球套牢了呀。” 回完师妹的消息之后，王曼昱看了一眼时间，把手机塞进了包里，埃菲尔铁塔就在她眼前伫立着，蓝天碧叶尽是映衬，连周遭的熙攘都变得动听，这一切似乎都在弥补巴黎奥运会之后她没能来此地的遗憾。
“昱！” 隔着嘈杂的人潮却还是清晰地闯进她耳内的一声呼唤。 于是她转身，只见与她间隔几十米的地方，来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头发被梳得齐整，一双兔子眼望过来时依然明亮纯挚，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年近四十的样子。 她也微笑，在飘扬的风里看见了跟他回广东的那个夏天。 洛杉矶奥运会结束之后，队里难得地给他们放了长假，回国那天她小心翼翼地把俩人的单打金牌和混双金牌装进丝绒盒里，又压在行李箱底，再抬眼看向一直笑着看着自己收拾的林高远，神色略带紧张，“跟叔叔阿姨说好了吗？我这样回去真的合适吗？他们不会不喜欢我吧？” “你这个小脑袋瓜天天都在想什么？”林高远轻笑一声，伸出手在她脑袋上呼噜了一把，“他们都盼了你好长时间了，一直催我带你回广东看看，要不是备战奥运会，我早就带你回去了。” “何况，我女朋友可是奥运冠军，谁会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