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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4)

2023-04-08 来源:句子图
阿云嘎闭上眼睛,紧紧攥住郑云龙的手,夜风鼓起他的短衫,然后把他和郑云龙粘在一起。 后半年,镖局的生意最红火,阿云嘎跟着镖头往近处洛阳走了走,马靴蹬坏几双。他走之前总要去帐房看看郑云龙,把人抱进怀里,人若是少还要亲一会。郑云龙推着他让他快走,却掩不住红通通的耳朵尖。阿云嘎凑在他耳边,说等我回来,大龙,等我回来。 天上白云数着日子,郑云龙坐在窗前,看院中落了两片叶子,枯黄的,他想,这次回来,一定要让嘎子多呆几天。 云南是最后一单生意,阿云嘎把从票号里换出的银票折进包袱,郑云龙抱着臂靠在门边,看他短衫下凸起来的脊骨。西南山高路远,一路不知要翻多少山,过多少隘口,阿云嘎怎么总在赶路,郑云龙想,嘎子是草原跑来的马匹。他咬了咬嘴角,迈开步子,抱上他的马,圈住他的腰。 他把头埋进阿云嘎的颈,声音闷闷的,“我不想你走。
”阿云嘎转过身来,嘴角的笑很深,他拍了拍郑云龙的背,然后捧起他的脸吻,含着他的舌尖。窗外日光明朗,院子里有风过,阿云嘎伸手盖上郑云龙的眼睛,长而软的睫毛在他手心飞舞。 等我回来。阿云嘎凑在他耳边说。 郑云龙原来不晓得,一个人的念头也可跟着流云跑,他随着阿云嘎渡河,跑马,抵达西南。他坐在院子里,天上日头在头顶晒着,郑云龙想,你有没有见过阿云嘎,他很好看,他现在当在云南某座山里,某块石上。他穿的是马靴,还有我的惦记。 天要落雪,年节将至,郑云龙坐在帐房里打算盘,年底清帐,薄薄油纸上只有云南那笔账留了白。郑云龙垂头握着羊毫,他呼吸慢下来,一滴墨水顺着毛笔尖滑下去,晕在账本上。一大片。模糊得像窗外的夜雪,夜雪下的天地,郑云龙抽了抽鼻子。 这是阿云嘎离开的第八十九天。 雪下得像阿云嘎来时的那年,暴雪封疆,满眼都是惨白。

走马


消息传来的那夜郑云龙已经睡下,脚趾缩着,恍惚间听到有人往爹爹的房里跑,脚步好慌张,在他心头雪地上踏出一串脏脚印。满院的灯笼都亮了。郑云龙蜷在铁块一样的棉被里,睁着眼睛,清明,他明白自己行将失去什么。阿云嘎走镖的前一晚,他抱着他睡,说西南产玉,我给你求一块菩萨回来。然后吻在他后颈。 郑云龙想回到那个夜晚,还是深夏,有虫鸣渐起,他要抱着他,说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你平安。他最终没有起身,爹娘拖着脚步来敲他的房门,扣扣,两声,砸在他心口。郑云龙闭上眼睛,两大颗眼泪滚落下来。 嘎子,他无声地唤。嘎子。 而红日耀眼,雪化成水,河流破冰,泥土的湿意蒸干,一切好像未曾发生过。郑云龙坐在帐房里拿着笔,白白的账本,日轮滚上来又落进地底。有人在身后拍他,把云南的帐划了吧,镖队走南闯北,干的是追日头的活儿,哪有一帆风顺的道理。
连人带物折进滚滚江水里,河神发怒吞了镖队。郑云龙那夜开了房门,攥着门框的手骨青着,眼泪汪汪,他梗着嗓子说,爹,嘎子不会水。郑镖头端着茶缸,站在郑云龙身后叹气,又拍他的肩膀。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嘎子福大命大,啊。 镖局今年没有贴红对联,空荡荡的门灌进风来,吹起一地尘土。 郑云龙不愿理人,爹不逼他,春雨下了几场,郑云龙蜷在帐房里听雨,天晴了便去河堤。他手里攥着麦秆,麦芒扎得人手生疼,他想起那夜嘎子俯下身来亲他,吻落在嘴角,像烙铁。天上白云游走,麦秆黄了又青,一轮寒暑,郑云龙托着下巴看天,再把头低下去,缓缓把自己埋进膝盖里。 日子滑进了秋,白日短起来,黑夜拉得好长,郑云龙抱着被子睡在夜色里。他很少做梦。他不信梦,也不信兆头。八月十三那日天还没亮,郑云龙裹上披风出门,去马帮,镖局要买一批良马,还要雇驯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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