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问

镁光灯能让人忘记很多，烤在灯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三台大灯还有无数双眼睛，李东海在这样的目光里凝固成形。演播室里空调温度很高，炙烤到他灵魂出窍，李东海定定心神，才低头去看面前的台本。下一个问题要他讲新曲的创作心情，后面还贴心地附了答案，别人没问过，他也没说过，自己愿不愿意这样讲。 主持人是认识很多年的哥哥，递给他一个话头，他便顺着讲，嘴唇上的唇膏被自己舔干净，绽出一点死皮。今天cody姐姐给他把头发夹卷，眼尾挑出一点眼线，有些锋利，能把眼中的一汪镜湖割破。 粉底融掉了，暴露出眼下一块白皙皮肤，反倒衬得乖顺无辜。同台艺人好像说了些什么笑料，哄笑声四起，出道好些年了，李东海坐在人群中捏着台本想，还是格格不入。 没人看到李赫宰什么时候站在后台，他是那种很典型的精英相，黑色丝绒西装割出上好的肩颈线条，喉上镌一颗贝母扣，在昏暗的后台闪烁，几乎和眼睛一个亮度。
他把两条手臂抱在胸前，额前的发丝排线利落，眼睛盯着取景框，又望向取景框里李东海小小的一张娃娃脸。这些年倒是越发好看了。李东海喜欢摄影，买了很多相机，指尖大的取景框里陷落一个天地，李赫宰原来不懂，后来常看李东海录节目，才明白真正珍贵的东西是要圈住仔细看的。 现场导演喊了卡，人群作鸟兽散，大灯“砰”地一声熄灭，像阖上一扇门。李东海便从那虚浮的门里走出来，变成常温的人。李赫宰站在摄影机前等，看他一步步走来，额前的发丝有些塌了，像被打湿了羽毛的鸟。他想伸手去接，却碍于人群，演播厅是目光的容器，多少双眼睛在盯。 李东海看着男人把手臂缓缓抱回胸前，目光却还投射在自己身上，周边的摄影师灯光师服装师都在低头忙碌，李赫宰肩膀上的丝绒布料随着他的动作曲折起来，折出几条沉默的痕，李东海忽然觉得自己突兀。他目光先离开，身子才跟着走出门去，李赫宰从这种转向里恍惚生出一种被抛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