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十日蜉蝣(6)

“现在呢，还是只有遗憾吗？”
雷狮特意将那瓶子搁他面前晃了晃，如锋紫眸中满是挑衅。
安垂头看着地面，良久不回；见状，雷狮随手收起瓶子，转身便走…但尚未迈出一步，衣袖便被人拽住。
他回过头，却见那青年眼中已隐隐泛有泪色。
十日阳寿，即便是早早捏就的青年貌相，于鬼神来说仍不过是新生鹿犊；乍然面对自己唯一的创生物于将死之际而露出的泪眼，雷狮有点不是滋味。
没来由的，他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后悔。
——但也许并非‘后悔’。
就像当年雷伊所为，即便将一切颠倒重来，雷狮相信他们仍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我不知道恨不恨，”安有些哽咽，“但我不想死…”
“因为我已经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五感、没有记忆、所有人都告诉我一旦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真的不想…”
安忽然放开拉住他衣袖的手，飞奔离去，徒留雷狮一个人站在原地出神。

管辖第五殿千年有余，‘我不想死’这句话，他已然听过无数次。
但身为剥夺和裁决生死的神，他从未心软过。
——也绝无例外。
但是安——
他注定只能存活这一百二十个时辰，只能拥有这十日阳寿，他注定以大椿之身却如同蜉蝣一般不入轮回，他生来便是连地狱也不会过一遭的存在。
没有来世，施加罪罚也毫无意义。
安或许对此并不知情，但他未曾恳求妥协的转身离去，反倒令他高看一眼。
雷狮暗忖；原来鬼神当久了，连自娱自乐都不曾留有任何余地。
【拾】
安从上午就开始着手于为这个世界留下自己最后的痕迹。
他拿来一本空白的生死簿，默默地书写起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雷狮依然低头批改着各界生死，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安的模样。
从刚赋生那一刻的对视，到水镜中那抹灰白的蔓延，再到最后的回归和昨日曾有过的异样的感触。
安，随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