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关周】(2)

“我姥爷没了。我得去参加葬礼。要不你把关宏宇叫过来就个伴儿？不远，向阳那边，估计明儿晚上就回来。”
老关的表情很奇怪，手悬在半空，像是要拍我肩膀又不知道拍不拍好，僵了一会儿，才拍下来：“从没听你提起过当地还有亲戚……你这什么反应。不难过？”
“这……咳，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吧。”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态度让他为难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舔了舔嘴唇琢磨了一阵，“你不一直特好奇我爹干嘛那么痛快把房本儿就给我了吗。”
“……我是真没想到老爷子那么开明。”
“他不是开明，是怕我学了我妈。”
把跟老关这事儿跟我爹挑明，在老关看来是顺利的过头了，他把这成果归结于跋扈的独生子和无奈的老父亲之间的一贯狗血套路，觉得我恃宠而骄，暗地对我颇有不满，经常登门替我这个坏儿子表孝心。
其实并不是。房本儿的事，绵里藏针拉锯战，我后来在我爹喝得半醉的时候又拐弯抹角提了几句，没想到老爷子这回看我半晌，突然老泪纵横，说了句：“你可真像你妈。”
从小到大我爹有几个忌讳。忌讳提我妈，忌讳提我姥姥家。为了什么，从不肯好好说，问急了就是打。

这顿酒喝完，我捏着房本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俗话说，大的疼，小的娇，中间夹个受气包。我妈就是中间那个受气包，上面一个姐姐，下头一个弟弟，性别不占优次序不占优，穿姐姐旧衣吃弟弟剩饭，老老实实毫无存在感的长到二十挂零。
津港也就是个二线，但是民风特别排外，姑娘不嫁外地郎。更何况是山东小地方来的，一穷二白的外地郎呢。有头有脸的小中产家庭，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铁了心一定要嫁，说出去怎么传的都有，闲言碎语实在难听，两下里一翻脸，得了，你非嫁，我们家没你这个女儿。
可能这个外地郎给了这个受气包前所未有的存在感，毕生的勇气都用来维护这段感情了，偷了户口本领了结婚证，生米煮成熟饭。
外地郎想着努力赚钱把日子过好，混出个人样来再慢慢弥合这矛盾。小日子开头没两年，头胎难产，医药费折腾光了不多的存款，我妈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好容易给拉了回来，不几年还是去了。
“血缘就这么回事儿。不是我冷漠，没相处过，跟陌生人真差不多。”我跟老关说。“可能我姥爷没想后果这么严重，当时还拧着劲儿，明明有能力，愣是没伸手帮一点儿忙。我爹恨他一辈子。就算后来那边松口了，有意思来往来往，他不去，也不许我去。我爹，脾气就那么个脾气。再说了，一个外孙子，在上上辈心里，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