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关周】(3)

确实就跟陌生人差不多。举目都是“亲”，却举目无亲。从灵堂的黑白照片到来来往往的宾客，唯一的熟脸就是灵前跪着的表弟，舅舅家的儿子——之所以跟他有来往还是因为初中同过两年学，才一直联系到现在。可他是顶门立户长子长孙，得在那跪着答礼，也说不上话。
我有点后悔来了。白白教人议论那个披麻戴孝又不掉眼泪的是谁，陈年往事又拌着新鲜的唾沫星子口耳相传一回。
我从没这么想念老关过。因为工作分开也是有的，却从来都不像现在这样，打骨子里往外透着孤独。
“血缘就那么回事儿。”我在微信上跟他说。
“呆得不舒服就回家。”
“吃过饭我再看情况。”
这时候门外一阵喧闹，俩人搀着个头发雪白的陌生老人一路哭进来。因为完全不认识，本能的多留神注意。
老人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满口哭的是哥哥。
可能因为老关是个当哥哥的，这俩字听在耳里分外刺心。我重新看了半天灵前遗像和白花花两排孝子贤孙，从前单知道照片里的老人是这些人的爸爸爷爷，却从来不知道他也是人家的哥哥。
老人老态龙钟腿脚都不利索了，喊哥哥的样子却还像个孩子。

从知道消息到现在，我这才掉了一会眼泪。
“往后对关宏宇好点儿。”一句话打了三遍才算是成功的发出去了。
我勤于锻炼一膀子力气，这膀子力气没往老关身上招呼过。老关招架不住给推在沙发上四仰八叉，满脸一个大写的蒙。
也不怪他蒙，从有实质性关系那天到现在我也没这样过。
想了想还是得给他个解释，手停在他背心那层，说了句：“我今天特怕死。”
老关反应了一下，放弃了抵抗，在我后脑勺揉了揉：“你突然特别关心起宏宇，也是这原因啊？”
“……嗯。虽然血缘就那么回事儿，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你可得好好的，好好的当人家哥哥。”
“嗯。”
“也好好的当我的大哥哥。”
“噗……理论上对死亡的恐惧会激发繁衍冲动，可你知道我们……”
“我知道是知道。”
“知道就先停手，等吃了饭……”
“不是，你就不能跟我合伙骗骗我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