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饭【关周】(4)

老关站起来丢下句“我得去帮帮忙”，光速走了。
我也觉得很为难了。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感觉是三人行必有一个受气的。
本来家里一个爹一个儿子，添上老关，也应该是一个爹俩儿子才是。可我怎么品怎么觉得，我的地位是从儿子降到了孙子。
这顿饭吃的。我爹拿筷子指着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吃相也不好，做事也毛躁，小时候就皮，长大了还那德行，你看看人家小关，才大你几岁，多么稳重，多么知书达理，再看看你，活猴儿赛的。又跟老关讲，小时候是如何淘，玩火尿炕，丢三落四，招猫逗狗，不好好学习不天天向上不团结同学，一趟一趟请家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儿大不由爹了，现而今管不了了，全交给你了，来你把这杯喝了。
老关说是是是对对对，我也觉得他性子还是太急，脾气太暴，生活粗枝大叶，不注意身体，以后我一定注意帮他改正，来我给您满上。
三个人的一顿饭，硬生生吃成了批斗大会。我不光得挨着批斗，还得两头捧，反正就是谁数落我我就得表示一番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一个鸡大腿拿过来，为及时表态放下三回。他俩一递一杯喝，我这罪行累累的被批斗对象不仅没资格同饮，还得留神给斟酒夹菜，食不下咽，早早撂了筷子。

老关没表示为难，可我知道他很为难。
他那点儿量想喝倒我爹，实实在在欠着火候。眼看着拎过来的一瓶五粮液就快见底，听着老关话多得离谱调门儿也高了，我就知道这是醉大发了，在他把我不爱穿防弹衣的事儿也秃噜出来之前，赶紧站起来把他酒杯口按住，把我爹伸过来的酒瓶子拿走，给老爷子使眼色打手势让他赶紧收手。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得，老爷子也醉了。我没喝还是不幸中的万幸，要不然谁收拾残局、伺候俩醉鬼啊。
回去路上老关显然还醉着，歪在副驾，也不知是睡是醒。车开到半路，忽然开口说：“咱爸把你交给我了啊。”
“……他就那么一说。”
半晌没回音。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又冒一句：“原来你是那么小的小孩儿。”
“嗐……你歇着吧！都说胡话了。”
“我得对你负责任。”
“老爷子跟前你也还是小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