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废》（织语长心&不见荷）(3)

长心是恨不见荷的，真情实感的恨。虽然她冥冥中知道，叶小钗不会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但她还是恨不见荷。说不上什么具体原因，倒像是源于人生头十几年对于她的愧疚与厌烦。不见荷为她去做杀手，满手鲜血，可不就是愧疚。义父义母总是爱护着日盲的她，叫她记得恩情，可不就是厌烦。可自打退出了武林，这天长日久的恨却像是变味了。恨意，如藤蔓一般牵绕在两个烂糟糟的人生上，越缠越紧，竟然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意。一个残废，陪着另一个残废，永永远远，直到双双死去，哈，多么趣味。
擦好了脸，不见荷又倒了些凉白开来哄她饮下。
然后又将轮椅推到了长心的床边，不见荷向长心伸出那根手臂，柔声道：“来吧。”
长心将双手伸过去，不见荷就将胳膊挟在长心的腋下，一发力，便将长心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她是练武的，力量比寻常姑娘要大一些，但长心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整个压在她的胳膊上还是有些吃力，她匀了匀喘息，笑道：“其实长心一点儿也不重，是我不如从前了。我们走吧。”

不见荷绕到长心轮椅背后，推着长心往门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不见荷那句话刺得长心心里一酸——她这颗心竟然还能有这样奇特的感觉，真是很奇怪。“不如从前”是什么意思？从前，她们还住在缘荷来境的时候，她还小的时候，比捡到叶小钗那会儿还要早个好多年的时候，她还好小，不见荷双手往她腋下一抄，便抱着她去看荷花。她的荷姐和她讲，做人要像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她就反问不见荷，就像你杀人无数却不为所动吗？不见荷那时温柔如水的眼神突然灰暗了，摸着长心脑袋的手颤抖不已，无法作答。
想来织语长心的唯一特长可能就是……戳不见荷刀子。
夏季难得有风拂过，仍然是黏糊糊的闷热。长心任凭不见荷将她推到池塘边，沿着池塘缓步而行。
她们离开武林后，不见荷找到了这块地方。也许是不见荷还盼着从前的织语长心回来，才有意找了这么和从前相似的地方。荷叶碧绿，荷花清雅，今年花势大好，大朵的荷花重得低垂着头。微风一起，荷花结伴点头，荷叶牵手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