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案重审》：抽丝剥茧，宛如老吏断案(2)

实际上这也是历史上大多数当事者、旁观者以及研究者的结论：杀死宋教仁的是一个叫武士英的地痞，雇佣武士英的是一个叫应桂馨（应夔丞）的黑帮老大，应桂馨的幕后是政务秘书洪述祖，他会牵扯出来国务总理赵秉钧，而最终的大BOSS则是临时大总统袁世凯。
我们都知道袁世凯后来的所作所为，他此后不久便镇压了国民党发起的“二次革命”，并且因为称帝失败而遗臭万年。所以后来相继掌权的国共两党，都很默契地沿用了这个国民党自己的结论，把“袁世凯指使刺杀宋教仁”当成了铁案。但实际上，大多数的历史研究者都像国民党那样并没有从理性出发，采用了捕风捉影的猜测和臆断。不过，近年来网络历史圈里翻案之风渐长，很多人又开始相信新的阴谋论：国民党人陈其美才是暗杀宋教仁的真凶，而他的背后则是从此案获得了利益的孙中山。
但对我这样的普通读者来说，不管是教科书上的结论还是新的阴谋论，几乎都是“空对空”的结论争执。在阅读尚小明先生的《宋案重审》之前，我从未想到，这一历史上著名的悬案中，居然隐藏着那么多让人心驰神往的生动细节，其中大多数重要的证据竟然都没有被历史学家们注意到。

我们把前面所述的嫌疑人再列出一遍：武士英是杀人的直接案犯毫无争议；应桂馨是直接买凶杀人的案犯也基本没有争议——历史上其实有一点争议，但是尚小明先生用一条自己发现的史料，通过精妙绝伦的论证把这个结论钉死了。接下来的三个人就很有争议了，秘书伍述祖和应桂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和总理赵秉钧、总统袁世凯是什么关系？最后，赵秉钧和宋教仁、袁世凯又是什么关系？
历史学家做研究，很像是侦探办案，从大量纷繁芜杂的史料当中找出有用的重要东西，然后再用一个结论把这些史料串到一起。单就宋案而言，里面涉及到的史料细节以及作者的考据探究浩瀚至极，光是一封电报里面的“燬宋酬勋位”五个字，就做了足足两页的考证。具体怎么考证的，大家自己去看书，我直接说结论好了：洪述祖，这个案件中最容易被忽略的人物人物，才是刺杀宋教仁案件真正的主谋。
就像《灰姑娘》故事里面的那些士兵一样，应桂馨和洪述祖这两个历史教科书上的“工具人”，都有着十分精彩立体的一生。他们在整个宋教仁案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就是执行上级意志而已，也有着错综复杂的心路历程。
比如说洪述祖，并不单纯就是一个小小的内务部秘书，他也不是赵秉钧的心腹，恰恰相反，他可能是袁世凯派来监视赵秉钧的。而且最让我们无法相信的是，他也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诉求，他杀宋教仁，除了一些个人私利之外，居然是因为他不赞成宋教仁的政治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