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尔亚提的玩偶》by 绵烨(2)

那一批人的消亡仿佛带走了文明，科技也跟着一起莫名消亡了。政府对资源进行严格管制，仅仅为人们保留了生活所需的可支取物质基础，真正在人民中间达到了公平共产。但剩余的资源去哪了呢？没有人知道。霍尔福和海以纳的生活也与其他人民在同一水平线上，他们同样吃着同样的硬面包，尚有选择黄油还是蒜蓉的权利，同样喝着同样的咖啡，尚有决定加奶还是加糖的权利。但唯有一点，他们不能自由决定，那就是拥有自己的后代。
天知道，在如今的图尔亚提，想要拥有自己的后代需要满足多么苛刻的条件。
“叮铃铃——”
是电车来了。
尽管电车轨道像稠密的蛛网一般几乎铺满全城，但图尔亚提的电车十五分钟才有一班，在这个庞大的钢铁城市中仍然是不够的。尤其是在这样阴冷多雨的冬天，人们为了摆脱贴在自己后背上黏腻的渗人刺骨的冬之“阴魂”，纷纷哆嗦起来，离开轨道在路边停步，鞋底在沥青路面上跃跃欲试地磨蹭。
“哧——”地一声气响，方方厚厚的双层电车终于落定。车门弹开的瞬间，皮鞋底钉和手杖末端顿地的声音急促杂乱，身着羊绒大衣的男人们顾不上风度，像一个个倾倒进漏斗的煤球，挤入电车窄小的门口，只有电车上的暖气才能让他们觉得好过一点。

霍尔福因为没有估算好电车停稳的位置而没能成功上车。电车不堪重负地又发出一声“哧——”的气响，霍尔福似乎能看见车体随着那声气响又矮了几公分。一声鸣笛过后，臃肿的车身晃了晃，被十几个钢轮轱辘抬着往前面驶去了。他在人群后头望了一眼挤挤挨挨仿佛沙丁鱼罐头一般的电车，骂了一句脏话，只好继续往前走。
图尔亚提就一个特点：灰。不仅天空和人群，连街道也是灰扑扑的颜色，当然这不是因为环卫工们不认真工作，而是路面和建筑墙体都是灰调的，再加上经年累月的潮湿使一些建筑墙面和设施表面都发了霉，灰上加灰，整座城市的亮色就只有市政广场南面的那家玩偶公社。
霍尔福快步走过市政广场，尽管周遭还有不少人，但每个人鞋底铁钉的哒哒声踏在青灰色的广场地砖上都显得有些寂寞，他也不例外。广场中央的喷泉已经好多年没开过了，总之霍尔福从没见它开过。泉池里厚厚一层青苔也发了霉，仔细看能看到青苔之间半埋着几枚金属钱币，据说是很久之前那批人留下的。但不知为什么，领袖班底换了这么多届，从来没有人愿意下令打理市政广场的喷泉，图尔亚提的人民也不关心这个——每年总有些“失足”跌入喷泉沤死的人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