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果的证书》by路斯(2)

在过于幼小的年龄开始学琴，和总是弹伟人的东西，会造就一种错觉，让家长误认为天赋会降临从未拥有过积累的家庭。其实只不过是初学期的正反馈和金钱时间堆出来的奇怪早熟，但那种形象总是可爱的。很小的女童穿着白色的洋装在钢琴面前弹奏一些悦耳的乐曲，很值得摄取一张影像作为童年回忆，事实上筱露的家庭也确实这么干了。而且是作为童年艺术照的专门外景，去琴行昂贵且无法拥有的施坦威钢琴前。如果是如今的网络时代，多半妈妈的朋友圈已经被这一组照片填满了。
那些外国名字的钢琴师，也要有证书吗？
后来筱露阅读和观看了一些乐曲背后的故事，他们想要拥有的更多的是，天赋。一种恐怖且毫无规律性的东西，他们所信的上帝随意抛洒在每个人的头上，并不在意他们对上帝的爱是否值得这种回报。比如，莫扎特如他的中间名一般，拥有了无限的荣光和偏爱。这种可怖的天赋照得他同时期的同行人黯然无色，庸才深受这种可触及的天赋的折磨之下。如果他无法感染于天才的荣光，无法体会那种美妙降于世间的美丽，也许也不会如此痛苦。但偏偏要给予他欣赏的能力，让他做天才踏脚的垫脚石。筱露并不信上帝，但她也庆幸自己早早丧失了这种寻求认证的热情。弹琴的时光她早就无法感受到快乐，像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没有奖励的那种。而她有一个看起来体面且无可奈何的理由结束这一切，为了学习。为了学习，放弃这种热情吧，不再追求没有可能的东西。

可最后还是需要一点印证。筱露学期放暑假后，练琴时间增加了几倍。她已经把乐曲练入自己的肌肉记忆。摸上琴键就是那几首曲子的开头，其中复调那首是她最恨的巴赫，她总是弹不明白，搞不好那些细微的节拍划分和左手旋律。在手指划过黑白键上，脑内的琴谱也一页页飞过，好像和平鸽在寻找新的陆地。
最后一天，这一切也有了新的结局。音阶训练是第二个，难度不高。两个评委都很和善，三首曲子都只弹了一两页。筱露踏出琴房，外面依旧在排很长的队，大大小小的小孩，很多是她曾经的年纪。
小汤普森、大汤普森、哈农、车尔尼599、849、299、拜厄、布格缪勒、巴赫、贝多芬、莫扎特……
她最终没有弹到勃拉姆斯和李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