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当你离开应许之地》by狂山(2)

雾。雾不是阻碍，而是提示。无暗城最初的居民早已离散四方，如今的我们无一不是嘴唇皲裂、呕心沥血、指侧生茧才抵达此地的外来者。当我们在外面，我们是残缺的，当我们来到，才得以完成。但完成是死亡，迫近才是理想，所以我们把心口的一簇火取出来，聚在一起，足可耀众之亮，放到高处，非飞翔不可至之处，取出带有每个人声音的一小盏，以联系彼此之屋宅，然后用雾盖住它。这是一个提示：要奋力追逐，要挣脱不可挣脱之重，要无止歇地上升，否则圆满之光亮只能残缺地现身。
至少在几年前，情况是这样。如今，我们有了像你这样的孩子。无暗城重建后第一批出生的原住民。
你们天生是完成的，心口的那簇火连到舌下，连到脑中，从内部明暖全身，没法轻易取出，你们还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因此你们保持完成：年轻蓬勃，但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像最初的居民一样。所以你们必须离开。

读到这里，塔西，你是否开始产生疑惑？愤怒？内部隐约的抽痛？不再被生命之火照耀的疲劳？——很好，这是你走向残缺的第一步。阴影里的情绪，无暗城不存在之物，离开了这里，你会慢慢感受到它。你已经开始感受到它了。
我们虽然长居此处，但并不畏惧它的缺乏，因为我们曾在外面待了太久，连呼吸都浸泡在这些情绪里。当我们取出心口的火，阴影会自然地填满空腔，促使我们渴望，渴望地盯着雾后的灯光，向那处进发。
你已经登上去过了。你们都。天生就能飞翔的孩子，看到地面上与重力拉扯的渺小的我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猜测：只雾一样的疑惑，一团可以被随意忽视的思绪，正如你们随意地穿透了粘滞的雾气，得见灯塔的真容。
离开了无暗城，开始了漫长旅途的你，现在应该了解了“不解”的味道。在城内看到灯塔的时候，你们只会觉得自然而然，就像你们会飞而我们不会这件事也显得自然而然。疑惑点燃好奇，好奇里淌出探究，探究传导到认知，认知引爆一切残缺——原来世界并不完美，从未完成，而自己也一样。这带来绷紧到极限的痛苦和渴望。所以你们从不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