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by 栗烈(3)

大师傅不在的时候，她偷偷给他切了一片烤羊肉。孜然和辣椒粉在他舌头上爆香，悄悄混进来的还有廉价香水味，过于浓烈刺鼻的茉莉花，在渭河路批发市场上卖三块五一小瓶。
邹河山花四十块在地铁站里给她买了一瓶，他送一天外卖就挣这么多钱。玫瑰香，小瓶子是棕色的，贴着一张绿色的花纸，像极了真正的香水。
买香水的时候他遇到穿着僧袍，拿着小纸片到处分发的和尚。邹河山默默挪开距离，避而远之。
“施主，”和尚拦住他的去路，看不出颜色的棉布袖子散发着酸臭味，“你从哪来，要到哪去？”
他闭着嘴，屏住呼吸，绕开和尚，护着怀里的香水。
我从农村来，他想，要到大城市去。
但是母亲不去。母亲这一辈子都没有接受过新鲜事物，土黄色的女人蹲在土黄色的家里，邹河山推开大门，陈腐的旧味有如一面锈迹斑斑的院墙向他倾覆而来。
又去吃羊肉了？母亲问。
邹河山沉默。他在家里变得越来越沉默。

母亲没有再问什么。第二天邹河山推开家门，看到母亲正在案板上处理血红的肉。
“今天开荤。”母亲笑着说，她好久没有笑了，这个表情在她面部显得极为不自然，就好像嘴角硬生生地拉起，而眼睛还愁苦地瞪着。
邹河山顺从地走上前去帮母亲的忙，而母亲将一只人手交给了他。
可以先解解馋，她说。
那只手上有玫瑰花的香味。
小袁倒吸一口冷气，猛地靠在椅背上。魏文革也愣了，但他多年的刑警生涯仍然让他稳住，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面具是什么意思？”
魏文革问。小袁看了他一眼，没出声。魏文革知道他的意思，这个时候还纠结面具？
不知道为什么，魏文革本能地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
邹河山漆黑的眼睛瞪着，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魏文革。过了半晌，他笑了。
羊肉床子的小妹是玫瑰花的粉色，还沾了暖黄，摊在案板上变成红色。母亲伸出来的手则是腐烂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