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by行一方（E4)(2)

终于，李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砸出金色的沙雾，他再也撑不下去了。他曾听说，人死前会走马灯一样闪过生前重要的时刻，而他的眼前却空空荡荡，只有声音在回响。
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的声音，热闹的声音。
是电视机里春晚的声音。是了，风暴来临的时候正是春节。
是妈妈喊他吃饭的声音，儿子，快出来吃饺子了，除夕呢，吃饺子守岁了！是妈妈的声音吗？李又有些不确定，他已经太久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自从手机坏了后，他再也没办法听到了。
是狗在汪汪大叫的声音，那天他故意抢了小黑的火腿肠，小黑气得要命，上蹿下跳地汪了俩小时。
是……是轻轻地脚步声。可能是过路的幸存者，可能是他严重耳鸣的幻听，他已经无所谓了，让他死吧，就死在这一刻吧，他已经撑了太久，现在就彻底安眠吧，反正他孤零零一个人，早已无牵无挂。
李的脸贴着滚烫的砂砾，感觉到胸口有个硬硬的东西硌着，但是他迟钝的大脑已经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了。

好渴，他痛苦地咽了口唾沫，决定把水喝完再死。
温热的水沾湿了他干裂的嘴唇，让他清醒了些，也终于想起来那个硬硬的东西，是一个废罐头瓶。李克制地抿了几滴水，又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罐头瓶，里面是一小团泥土。
莫名的，他又不想死了。
李费劲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抬头，发现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男人似乎观察了他好一会儿了，观察他黑色的发，黑色的眼，黄色的皮肤。
半晌，男人说一口标准地普通话问：“你是中国人？”
李一愣神，又浑不在意地想，现在哪还有什么国家。
超级风暴彻底改变了地球的面貌，很多国家和地方被彻底抹杀，更多地方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幸存者像被驱逐的猎物，渐渐从世界各地向幸存之地聚拢。李现在所处的城就混杂着各种肤色的人，要找到一个“同类”还真不是件易事。
李没有搭理他，自顾地缓缓走着，想要在天黑之前找到睡觉的地方。
他大约有快3个月没跟人说过话了，上一个遇到的中国人，偷走他所有食物后溜走了，没过几天，李就在一处废墙根下，看到了那人残破的尸体。大约是掠夺者们顺手抢了那点可怜的食物，又无所谓的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