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添香亭》by白泽生(2)

牙婆说青杨原来是谭木匠的女儿，谭木匠死的急，青杨带着几个小徒弟出来揽货，大家才知道她也学了一身好本事，今年开春几个徒弟学成了出去单干，青杨一个女人，干不了大工程，也抢不过他们，只是偶尔能打几件家具。大家只是唏嘘，又恨铁不成钢，青杨要是再立起来一点，说到这里又止了话头，感慨了几句世道艰难。
罗衣最后定了姚景元，他给梁家修过一个卷棚歇山顶的亭子，临水而建，荷花密密攒在水面，罗衣爱往水边去，水面照出她的影子，烧一锅薄荷云烟，水汽微微凉，带一些荷叶的清香，正好和了云烟的火气。
青杨倒没想到隔了两天又见到了那位要修亭子的奶奶，车坏半道上，她倒也不急，靠着一颗香樟树小憩，一个婆子在旁边打扇，细碎的光落到她脖子上，显出细细一段玉色的颈。
青杨上去问好，她睁了眼，刚好有光落进眼里，又微微眯了眯，垂了眼帘。
“你不愿给我修亭子，却半道上跑来要给我修车？”
青杨稍低了头，却开口了，“其中的缘故牙婆定然是讲过奶奶了，若是年前，奶奶哪怕是想要城主府里的亭子，我也能照修了来，现下却是……”她笑了下，也没多少恓惶神色，“只给奶奶修一回车吧。”

她也未等回复，径直钻进车底下去了，她原学得杂，车马也会一点。轴，轮，毂，辐…，一道道找过去，看见固定车轮的辖松了，她爬出来抓了块石头进去重新固定好。再出来身上沾了许多土，有一绺头发散出来，被汗粘在额头。
罗衣伸手出去将那缕头发顺到发髻里，青杨耳垂飞红，她轻轻笑了，取下自己的一支珠花小钗簪住那缕头发，前日见过青杨回去，罗衣梳妆时总是簪一支攒珠小钗，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要打件贵妃榻，你来不来？”
她一会儿才说：“你叫我，我定然要来的。”
“你会驾车吗？”
“会一点的。”
伺候的婆子帮着驾好马，罗衣也跟着坐在车外，没有人说话，马蹄得得，树荫下透过光一道道往后，青杨似乎听见了蝉鸣。
二
“青杨是北方常生的木材，我生下的时候我爹在院子里车青杨……”
青杨在罗衣的院里改柚木，锯末落了厚厚一层，雪一样，罗衣爱跳进锯末堆里，激起飞雪，像个小姑娘。
柚木也叫胭脂树，打磨后光滑油亮，反射出淡淡一点红晕，午后小睡，这样的红晕染在她的脸上，就如上了胭脂一样，青杨下意识选了这样一种和她相衬的木料。她顺着木材的结节想好那一处要雕花，那一处适合做扶手，要再看看罗衣的身材，要她躺下去贴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