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白昼(3)

他们时常在俱乐部训练到凌晨。窗外灯火稀疏，风景孤寂萧瑟。刘嘉霆不知道跑去哪里，只剩下宋冠诚和方晋两个人。
上海的冬天太冷了，真的太冷了。否则为什么即使俱乐部内开着空调，宋冠诚还是会轻微地颤抖。
方晋放好球杆，打了个哈欠，喊他回宿舍睡觉。
方晋的声音困顿却柔和，他说，老宋，走了，睡觉去。
话语里潜藏着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意思。方晋不是有意这样说，但宋冠诚选择有意去曲解。他真的幼稚到不像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为如此微不足道的语言双关而小小地感到雀跃。虽然他不曾表露出半分。
方晋已经迈步走出几步，宋冠诚用目光丈量他的背影。
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冬日深夜里，宋冠诚静静地收藏了他的师兄的轮廓。
那时的宋冠诚实在太年轻，也太不成熟，不懂怎么度过这只有一次的青春。无论怎样度过都是浪费，他选择浪费在方晋身上。*
方晋承载了他少年的爱，少年的恨，少年的不甘、无措，和少年的欲望与野心。
去英国做交流集训的时候，同行的人中没有方晋的身影。宋冠诚料想到这些，并不意外，也不伤心。

他没有时间伤心，好像也没有必要伤心。
刘嘉霆开始把他介绍给司靖，宋冠诚根本没听，也没有和司靖握手。
后来他对刘嘉霆的熟悉程度逐渐超过了方晋。刘嘉霆喜欢喝酒，喜欢泡妞，喜欢漂亮胸大的女人。方晋喜欢什么类型来着？……反正不会是孤僻的、沉默的。
再后来宋冠诚又认识了一些朋友，像司靖。司靖很爱睡觉，让宋冠诚有更多的时间放心自闭。宋冠诚把司靖划到了朋友的范畴内。他们之间的默契也不错，双打时都很了解彼此的路数。
方晋逐渐淡出了他的生活。
职业的道路注定孤独，宋冠诚最擅长的就是忍受孤独，或者说他是在享受孤独。
孤独意味着自由，自由意味着快乐。
但是他的快乐已经被写上了“方晋”的名字。
青春的色彩明亮鲜艳，天空是澄净的蓝色，台球桌是低沉的墨绿色，运动饮料是醒目的金色与红色，方晋的瞳色是漂亮的灰紫色。
现在所有都变得灰扑扑，记忆逐渐褪色斑驳，然后很浅的痛缓慢地涌上来。
左不过过去五六年，宋冠诚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沉闷。他变成了非常无趣的人，只知道打球，没有几个朋友，极度排斥社交，比赛赢了后的庆功宴也能不去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