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白昼(4)

他成为了传说，却不再心动。
对男人没有兴趣，女人更没有。宋冠诚远在英国，家里管不到他，催婚的事也被他用“要专心打比赛，没有时间想这些”之类的话搪塞过去。
实际上有很多适合结婚的人。宋家的世交，名门家族的千金，还有认识的教练的女儿和妹妹……条件不错，长相漂亮，性格温柔。可是他都不喜欢。
宋冠诚想，他可能还没有完全理解什么是喜欢，什么称得上是喜欢，什么配被叫做喜欢。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方晋，还是喜欢那时的自己。
答案其实不重要，因为这些都早已变成了过去。人不能活在过去，他更不愿意深究不存在的假设。
少年的爱恋羞怯、炽热、纯粹，但也短暂。
短暂得宛如一阵风，一首歌，一朵烟花，一颗流星。风吹停了，歌唱完了，烟花溶解在夜幕里，流星飞到看不见的黑暗中。
坠落，无尽的坠落。梦境是虚无。最后梦境也破碎。
宋冠诚醒来听电台，英国的深夜却是中国的白天，谢菲尔德在沉睡，而上海刚在朝阳中苏醒。
隔着半个地球，他再不能像多年前在国韬俱乐部的宿舍里那样听到方晋的心跳声，他只能听到偌大的寂静的别墅里，耳机里一首中文歌旋律悠扬：“就算整个世界都改变/也不改变/为你勇敢的自己……”*

可惜宋冠诚疲于改变。他不需要改变。
会有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会有人给他做形象管理和危机公关，会有人替他说他想说和不想说的话。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打球，在世界比赛上赢过英国人，成为国家的骄傲、恩师的骄傲、自己的骄傲。
深夜他也不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训练强度大得他疲累不已，沾床就能睡着。他失眠时只会想比赛复盘，他不会想方晋。
想了没有用，他从不做多余的事。儿女情长放在他身上格格不入过头。
因为“责任”是一座大山，边缘不清，时效未知。宋冠诚主动承担起这重担，没想过后悔，也不会后悔。
他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
他只是偶尔也会寂寞。
“师兄”，太疏离也太暧昧的一个称呼。纵然方晋强调过很多次让宋冠诚不要再这样叫他，但宋冠诚仍然不愿意割舍这微妙的称呼。他固执得像孩童，为了喜欢的糖果和玩具头破血流也撒手不放。
诚然方晋于他不是糖果也不是玩具。方晋是他的师兄。
后来他又变成后羿之弓宋冠诚、世界第三宋冠诚，再没有人能让他单纯地当宋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