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白昼(5)

宋冠诚有时会想，如果方晋不打球了怎么办？如果方晋放弃斯诺克，回家随便找份工作然后结婚生子怎么办？那么他和方晋之间最后的一丝微弱的联系也将不复存在。
可是谢菲尔德和上海有八个小时的时差，时间最真实也最残酷，他既然决定了留在这里，又有什么资格去提起国韬俱乐部，去提起方晋。
好像想念也是一种错误。
想念居然会变成负担。
这份爱太不光彩，宋冠诚想起来甚至会给自己烙上一个“变态”的印记。
这样是正常的吗？这样是合理的吗？宋冠诚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如果宋冠诚有脆弱的时刻，那么他会罕见地重新依赖起方晋。
他的假设从“如果师兄在就好了”逐渐变成“如果师兄是女人就好了”。
如果师兄是女人，他或许会勇敢一次。像普通人那样，向方晋告白、交往、求婚。
他们会组建起家庭。师兄做饭很好吃，脾气还好，爸妈不会反对。他们会有一个孩子，或许也可以教他打斯诺克……
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宋冠诚有点气恼地打断自己天真到可笑的幻想。这些根本就不会成真，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宋冠诚有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很多钱，密码是方晋的生日。想起方晋的时候，他就会往里面打一笔钱。
钱越来越多，思念却不见减少。
没用的事翻来覆去地做。频率不高，但浓度深。
宋冠诚痛恨软弱，痛恨犹豫不决，痛恨所有的徒劳挣扎。无能为力的感觉把他禁锢在密不透风的墙里。
宋冠诚也想过，退役以后，要去把所有的话都跟方晋说清楚。包括他是如何在早上想要偷袭睡梦中的方晋，如何杜撰他们的未来和不存在的过去，如何把卑鄙的爱藏了这么多年。
他等待那时方晋给他最后的裁决。推开也好，打骂也罢，他都全盘接受。
虽然退役以后，他很大几率是立刻和不认识的女人商业联姻，然后回去继承宋家的家业，接手他父亲的生意。
他其实想要拥抱方晋，亲吻方晋。
手伸出去却只能抓到稀薄的空气。方晋不在他身边，甚至和他不处于一片土地上，他们不能再共享同一角天空。
他与方晋之间的距离早已不是八个小时的时差那么点了。
可是他不舍得。他怎么可能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