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之前》BY花璃果儿呀(2)

我面无表情地地盯了会儿她头上那个黑色的小巧仪器，合上了车门。吐在地上的汽油在阳光下散射着不详的金属色。沙丘在流动，热风滚烫。女人，口水，舌头，仪器，在那滩油渍上扭动成伊莉娜。
她带着神经体验器，衣不蔽体地躺在沙发上，卖力地抖动她身上仅剩的骨头。她在口水滴落的声音里说：“去找水晶球。”
伊莉娜不是我的阿姨母亲或者姐姐，她谁也不是，她就是伊莉娜。
伊莉娜曾经是个历史学家，热衷于研究史前文明。她觉得那时候的人们充满智慧，跟现在远程操控战斗机横冲直撞的傻大个们截然不同。
“你知道吗？史前的人们会对着水晶球许愿，水晶球有种神奇的魔力，能够实现所有的愿望。”
我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东西有很多。春天里在天上飞的氢气球，在花香里忙碌的蜜蜂，据说它们蜇人很疼，还有在舌尖上炸开的果蔬的清新。伊莉娜总是喜欢对我说这些，她夸夸其谈，好像无所不知。但谁知道呢？她自己还天天喝营养剂呢。
那时候神经体验器还没有普及，人们每天的生活不过是在躲避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飞过来的流弹之余，对着毫无口感的营养剂骂骂咧咧。
拥有能实现心愿的水晶球曾是我和伊莉娜共同的愿望。但现在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愿望了。

天亮了，我昨夜做了纷杂的梦，注意力都被梦境冲散。车外的地貌越来越像山区，海拔指示牌频繁出现。我已经很长时间不知道自己正在驶向何方了。
云影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缓缓移动。山谷中，我的车就像插入雪景球的显微探头。山脊的巨石间，一艘废旧的突击舰突然现身。上面的黑洞显然是被大口径炮弹击穿的。它在山区里无依地漂泊着，像找不到归家之路的旅人。
公路爬过山脊，笔直地深入下一个空旷的山谷。那些被遥控的机器正在山谷中游荡，穿越石头路面时，它们长长的无线电天线如同触角一般，在灌木丛上方摇来晃去。
那些个硕大的机器里隐约可见裸露的男人女人，他们在律动中达到了欢愉的顶峰。密密麻麻的电线从机器上倾斜而下，连接到每一个神经体验器上。
蒸汽从机器表面喷射而出，落入表面粗糙的树木之间。此时无数人的思想在这里沸腾，融化了山区万年不变的冰雪，把枯竭的电力变成了烂泥里的死鱼。
真应该有人把这些机器从山坡上推下去，让他们滚下山坡，压过树木，碾过残破的花园和房屋，最后停在废弃的市中心，成为人类永恒的纪念碑。
反正他们再也不需要水晶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