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机》BY黄叔隐(2)

紧接着又是一段画面：办公室内，一位圆润如球的大姐，翻了两个白眼，嘴角一歪，大屁股扭来扭去走向柜子，却遮不住阴阳怪气的声音：“感冒了就去治！一天咳来咳去，听着很烦，我们到底还工不工作？影响进度你负责吗？”
场景一换，画面却连续不断：一位戴着两个翡翠镯子的大姐，用严厉的语气说：“谁让你要当伏弟魔？叫你不要管你弟弟，不要管！你不听我的，非要听你妈的，这下好了吧？哎，你真的好笨。”
自己产生幻觉了？越绿一个激灵，双手收回，按了按太阳穴，音画消失，双手放回操纵杆和鼠标，音画又出现了：一位颧骨突出、脸颊凹陷的老太太拿着一盒点心，一块一块递给旁边的小男孩，又另拿一块，喂进小男孩嘴里，一边说：“我的乖孙是我的根儿，你以后是别家的，谁家的谁管。”画面如摄像头一般，往下倾斜了一点，出现了一双女童空空空如也的手，同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吞咽声。
经反复尝试，越绿发现，只要双手放在鼠标和操纵杆上，形成闭合回路，那些画面和声音就会出现，回路切断，画面消失。她又尝试了一次，终于认出了一个人：一位梳着低发髻的年轻妇人，满脸泪痕地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婚了，但是我想着，我们凌寒不能没有爸爸。你可得争气啊，妈妈只有你了。

那位妇人，竟是李凌寒的母亲，难道刚刚看到的，是李凌寒的记忆？越绿把护士请了出去，低声询问：“李凌寒，如果你想治病，想出去，去看绿色，看你妈，一会儿只想一件事，然后我问你，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好不好？”李凌寒呆滞的眼神飘动了一下，沉默像巨石，砸得她眼皮下垂。
越绿连通仪器，画面又出现了：一位年轻男人，指着一首《所见》，问：“凌寒，这首诗你会背了吗？”“不会，我还没读呢。”“那你读一遍，看能不能背。”“肯定不行啊，只读一遍怎么可能就会背。”“你读一遍试试。”“牧童骑黄牛，歌声……”“会背了吗？”“不会。”“你试试，前两个字是‘牧童’，然后呢？想得起来吗？”画面静止，伴随的只有凝滞的沉默。年轻男人的眼神暗淡了，说：“那你继续读吧，多读几遍就会背了。”然后转身出了门，眼前的课本翻回到封面，“一年级”三个字很醒目。
越绿回头一看，李凌寒的瞳仁变成了颤抖果冻，颤颤巍巍，呼之欲出。越绿转头将刚刚的故事复述了一遍，那两汪果冻瞬间融化成溪水，顺着李凌寒眼角的沟壑，滚滚而下。李凌寒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板，说了越绿听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五岁，他来检查我是不是天才，我不是。”音调像被浸透的纸巾，凹凸不平，冰凉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