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S/MS】盛夏轮转(6)

多好啊，还能像这样哭出来，多好。 我揉着他的头这样想着。 - 再见到男孩的时候，是在下一个一如往常的周六。说是一如往常，但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长着。 那一次他到得很早，在走到门口之前我就远远地看到了他，背靠着墙壁，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随意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男孩的皮肤很白，笼罩在阳光之下时，甚至会让人担心如此细嫩的皮肤被烈日灼伤。 “怎么到得这么早？”我走过去问他。 男孩收回视线，抬起头来，见是我在跟他说话，倏地扬起一个笑脸。 他笑起来蛮好看的。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比阳光更明媚，比夏日更热烈。 “今天醒得比较早，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 我看出他心情不错，即使他有刻意在装作稀松平常的模样，但就在刚才，我走近他时，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在哼着一个调子，有点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歌名。
自从上次之后，男孩算是对我消除了戒备，他不反感我的问话，也愿意同我谈心。 不过这种意愿偶尔也会有点失灵。比如，在我戳破他伪装的平静时，他又开始闭口不言。 我问他，开心是因为喜欢的人吗？ 他没有回答我，脸却先红了。 当下我有在思考我是不是问得太直白了些，少年人的情愫总是懵懂得像在雾里，朦胧之间才最美好。 就在我正准备把我的所谓失言辩解为一句玩笑时，他点头了，还诚恳地通过眼神向我传递他的回答。 接收到他传达的讯息，我笑起来，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他一见我笑，却是又低下头，大概是觉得感情的事情讲出来很难为情，但又想与我分享他的心情。因为他知道，我会懂他。 而我也确实感受得到，也看在眼里。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挠着头支支吾吾地跟我说起那件让他开心的事情。 他说那个男孩拉着他逃了晚自习，在学校的天台为他弹吉他，伴他唱那首他最爱的「盛夏光年」。

他说他会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他说他喜欢那个男孩，不管对错。 我这才想起早晨见到他时，他哼着的，正是这首「盛夏光年」，熟悉又陌生的，像是远古的记忆。 那天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突如其来的，街道上都是匆匆而过的行人，我却不想躲，就这样漫步在其中。 雨水滴落在皮肤上，有点冷，又好像是凉快。一滴一滴，感官变得模糊不清，是不是心就会更清晰透明。 - 或许，快乐也有守恒定律吗？ 之后的那个周六，我见到的男孩，与上一回的他判若两人。 他的脸上都是或青或紫的伤痕，袖子盖不住的手腕处也是。在这样的酷暑天里穿着长袖长裤，让我无法想象，他的身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伤痕。 我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问才能不触及他的伤口，可这显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种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男孩抬起头来，我才看清他的嘴角，带着刺眼的血红色。
那是唯一一次，我们之间由他来起话头。 “人贪图太多的话...果然是会遭报应的吧。”他的嗓音沙哑，却带着可怕的平静。 “到底还是错了啊...大错特错。” “喜欢没有错...错的是我。” “我想保护的人，却是因为我才受到伤害。” “这种喜欢...很可笑吧。” “也许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配谈喜欢。”他扯出一个嘲讽的苦笑，那张带着血痕的唇一张一合，男孩哽咽着“医生，你...可以治好我吗？” “你...”他在说什么... “我是怪胎，你一早就知道，不是吗？”他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别再装作理解我的样子了，那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可怜。”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坏。 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那些过往的种种，一幕一幕全部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再被他一一打碎，变成一个个破碎的刀片，直直扎进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