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梦中人（4）(2)

一个陌生的，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顾曼生。
顾长亭回到顾侯府的时候，抄家灭门已经是数年前的事情了。那个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等等我”的小女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就长大了。
她回过头来，眼睛里再没有熟悉的笑容。
她问：“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顾长亭远远地站在灵堂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来晚了。对不起，他没有带她一起离开。
顾曼生站起来，望着他，她说：“你走吧，哥，顾侯府没了，新的侯府不需要一个承爵世子了。”
顾长亭无法拒绝。他望向灵堂中密密麻麻的灵位，跪下一拜，便再度转身出了侯府的大门。
顾长亭站在顾侯府的门前。
天空忽然开始下雨。
他站在雨中，开始咳嗽，血从指缝间淌出来，沾湿了衣襟。
就在这时，雨夜中传来模糊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穿过雨幕，缓慢的，沉重的，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挣扎着一路前行。
那人身上带着伤，一百七十二处伤口，其中十七处伤在要害。

他知道的如此清楚，是因为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那是另一个顾长亭——拼死也要叛出歧山，挣扎着赶回顾侯府的顾长亭。他拖着满身伤痕，迟迟归来。他身上没有带剑，他的剑留在了歧山。
而现在，顾长亭手中握着一柄暗绿色阔剑，一柄本不该属于这个时空，本不该属于他的野草剑。
野草剑刺穿了顾长亭的心脏。
满身伤痕的男人倒在地上，滂沱的雨水将地上殷红的血迹打散开，向四处流淌去。
顾长亭缓缓收剑，一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开始止不住的咳血。
他的面色比起程诺离开时苍白了许多，甚至有些惨淡的青白色。
他的胸前，明明没有受到刀剑伤，却仿佛那一剑是捅到他自己身上一般，缓缓地洇开一片刺目的红色。
顾长亭盯着野草剑上缓缓淌下的血珠，被雨水冲淡成浅淡的绯色，忽的轻嗤一声。
他向着虚空，仿佛是对话某个不为人知的存在。
“这场梦，我已经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