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唐】不要愁老之将至(2)

…” “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 “一切还是一样。” Leslie的声音向来是很有感染力的，尤其当他呆在一个能够完全放松下来的私密空间的时候，那把声低柔又带着点沙哑，暖洋洋的懒音是醺人的，醺得Daffy要醉了。 轻缓的念诵声和斟茶的水流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岁月静好。 “嚟，停一停，饮茶先。”Daffy温声打断Leslie，将描纹精致的瓷杯平推过去，偏头看他手上书页，“边个写㗎？” “朱生豪！”Leslie把书扣在一边的沙发上，伸手去拿茶，“我好中意呢一首！” 饮茶须趁热，却又怕烫口，Leslie便时不时呼呼地吹一吹，小呷一口，嘴巴还闲不住，叭叭地和Daffy聊自己正在看的书。 “原来係写畀佢嘅老婆㗎。”Daffy点点头，“等咗咁耐终于结婚，仲以为苦尽甘来……” “係啊，我睇完前言都几遗憾啰。
” Daffy柔和地笑笑，接过Leslie递过来的空杯子丢入沸水中，安慰地揉了揉感性又容易共情的爱人的头发。 Leslie告诉他，这本书是他在上海一家书店里随意挑选时看完前言就立刻买下的，前言里介绍了作者朱生豪和他的妻子宋清如。Leslie还说，他觉得刚刚那首诗好sweet，可是朱生豪并未看见妻子年老时可爱的模样，这位翻译了《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的男人写了很多情诗送给妻子，他们少年便相爱，在之后的十年里却一直由于种种原因分隔两地，后来又因为战争天各一方，当他终于等来在词宗的见证下与恋人成婚，却仅仅共度了一年多的幸福时光，就因严重肺结核及并发症去世了。 有着一颗艺术家的敏感心灵的Leslie说起来时语气难过，但转眼又讲到作者多浪漫多会说情话让他看得自愧不如，兴高采烈地要求Daffy在自己读完后立马也读然后互相交流心得。

“好，好。”Daffy笑着回答他。 后来他没有去读那本书，Leslie看到一半就带着它去了上海进组拍《风月》，等到戏杀青了返港回家，两人都早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倒是他去探过几天班，陪着Leslie呆在房里的时候又看了三两行。面对着早上笑闹着翻身压住自己，冒出一句“醒来觉得甚是爱你”的Leslie，也能捧场地伸手将他揽在怀里，用大胆的回吻掩盖心中的羞涩，小声应上一句： “我是，张国荣至上主义者。” Daffy睁眼醒来，在床头呆坐半晌，踱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也一定很可爱。” 他没有开灯拿书，因为字句早已印刻于心底，他窝在夜色中为爱人诵诗，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抚过他两鬓的微白。 “古诗要使广东话读，现代诗要使国语读！咁样先至有味！”爱人一副传授经验之谈的神气样子让他忍不住笑了，笑到眉目弯起，从眼角渗出泪来。
讲得太大声了，阿仔。 他抹抹眼角的水痕，佯装责怪地看一眼对面。 “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 “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 他的唇一抖再抖，最后一句诗哽在喉头。 他从沙发上慢慢撑起身走到对面，伸出手去想要求一个拥抱，从爱人身上汲取一点温暖的力量，但手也是抖的，在被冰到后断线风筝一样掉了下去。 “一切、”Daffy压住开始破碎的呼吸，微笑着为身前的爱人念完最后一句诗：“一切还是一样。” 然后深深佝偻下腰身，一喘一喘地像要咳出灵魂，哭泣在六十四岁的深夜里，孑孓过二十年前的春日。 太大声了，阿仔。 你的话语，你的记忆，所有的这些都太大声了。思念震耳欲聋，它出现的时候，我好似一片云，什么都不能想。 在他的对面，一个小小的白瓷罐安静地伫立。 他把它从柜台上抱到怀里，就像耗尽了全身气力一样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