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客》(20)

他也曾站在学校图书馆的历史分区一排排的看过藏书的书脊，他想若叶修是个王侯将相或者文人墨客，说不定还能在后世的史书里窥得一二，可他偏偏是个江湖人，不会见于正史，野史里也无他的姓名。他只知道大宋在何年何月覆灭，可以查的到崖山一役究竟以何种方式终结，可这些也都是叶修的身后事，以他的性格，才不会管死后洪水滔天。
“我不知道你在这边究竟怎么样了，这是最痛苦的。”
黄少天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痛苦”二字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他的生活安稳而平静，原本一切都行驶在按部就班的轨道里。他的父母开明，也可以接受他小小的出格，他的家庭有足够的物质基础，无论他未来想要有怎样的发展都不是问题。痛苦这种将美好的事物撕裂在面前的情绪，什么时候也会在黄少天的心里扎下了根系呢，尤其是当意识到门的不再开启说不定与叶修的生死息息相关的时候，黄少天仍然记得那种所有的思念都被连根拔起所造就的窒息感。
所以他才在又一次见到叶修的时候抑制不住的，险些哭出来。
夜更深了，黄少天却不觉得冷，他和叶修挨得紧紧的，从叶修身上传来的药草的清苦味道都让他觉得无比安心。他说了这么多，叶修全程一字不发的默默听着，好像他已经睡着了似的。直到黄少天言尽后的沉默好似变为实体凝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他听到叶修极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曾想过，想要你就此留下，不再回去。”叶修的这句话听在黄少天的耳朵里仿佛平地里的一声炸雷，他像是难以置信的猛地看向叶修，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次次都一见面先问他何时何地因故过来，又在最后掐着时间催他回程的人的口中。
“可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叶修笑了笑，像是在嘲讽自己说的蠢话。
“你有父母，有朋友，有学校，还有此后的大半辈子。你们那里不打仗，不闹饥荒，不需要会武功也可以过的很好。”叶修的眼神闪了一下，“我连十年之后的日子都懒得去想，你却让我知道了几千年后的杭州城还叫这个名字，西湖也还是那个西湖。”
“我该就此打住，告诉自己，只要你能来就够了。”
剖白心意就好像撬开一只巨蚌的壳子，要从最深处抠出一颗珍珠来。黄少天认为自己的心脏从未跳的这么快过，它好像快要冲破胸口，直接蹦到叶修的眼前一样。他一时甚至不敢去看叶修的表情，没出息的往被子里缩了几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黄少天盯着眼前被月光映的泛白的帐子，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我留下？”
叶修无声的阖上眼帘，半晌后复又睁开，“你真的想听？”